梅雨时节，堤坝崩溃的事是十分常见的，可是搞得全寨子人心惶惶可就是稀罕事了。莲濯从竹楼里探出脑袋，朝急着往堤岸跑的小苗女喊道：“阿兰，这是怎么了？”
“好像是走蛟了。”阿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莲濯你也快别睡了，老爷子都去岸上守着了。”
莲濯听了，为之一振，自打记事以来就没出过寨子的老爷子都出动了，看来是真要出事儿了。莲濯连忙系上鞋子，撑了伞随着阿兰一起往堤坝跑去。
莲濯出生在一个位于崇山峻岭间的苗寨里，多亏了寨上的几位古稀老人参学古术，通晓自然伦法，才将这一寨子欢庆祥和延绵了百年。莲濯的爹娘本是寨上的一对佳人，可自从怀了身孕起莲濯的母亲便身陷病榻，压着最后一口气早产下了莲濯。莲濯的爹也在莲濯三岁时上山挖笋脚滑摔下山崖，随着湍急的河流寻了自己的爱妻去。本是甜蜜有加的一对玉人，自从孩子来临就纷纷香消玉殒，也免不得寨子上的闲言碎嘴说些克父克母天降灾星之类的话。可到底是民风淳朴善良，邻里邻居的也不忍心看着这白嫩的小娃被狼叼了去，莲濯也就靠着寨中阿兰一家的帮助，在寨子边石崖上的废弃竹楼里安了家，平日里摘些野果打些野味到寨子里去卖，向寨中长辈讨教了一些自保的功法，加上也没给寨子里添什么凶灾，日子倒也过得自由自在。
莲濯刚跑上堤岸全身就湿透了，索性把伞一丢，摸进了岸边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此时岸边以老爷子为首已聚齐了几十来人，个个神情肃穆，也没人发现多了两个身上古银叮当作响的少女。
“老爷子，上游的宋家来信儿了，他们那里风平浪静，没有异象。”冲进人群的青年恭敬地向老爷子汇报，奈何大雨瓢泼，嗓门也高了不少。
“没有异象？”老爷子双眉紧锁，“可这雨势、这阵仗定是蛟问道无疑啊！”
莲濯也觉着是，这寨子风调雨顺那么多年，这瓢泼的大雨说下就下，泼水一样的阵势，老爷子见多识广，怎么会看错呢。
不多一会，只见老爷子神情一敛，死死盯住黄浪翻腾的水面，说道：“老头子我是不会看错的，快去把寨子里的射箭好手都叫上，把雄黄、雄黄酒全部都搬到岸边来，妇孺全部安置到崖上去，通知宋家派人来帮忙，蛟是从我们这开始走的。”老头子转身盯着众人，沟壑纵横的脸上神色肃然，“我们......要打头阵了。”
莲濯心情也跟着紧张起来，长这么大，除了偶有一些闲言碎语恶言相向外，这寨子一派安静祥和，哪遇到过什么大阵仗。纵使莲濯心大如缸，也着急地跟着岸上的壮年们跑回寨子搬东西。
“阿兰，你快回去，带阿妈躲到崖上，我力气大，帮他们搬东西。”莲濯一边往回跑一边对着身旁的阿兰说道。
阿兰担心莲濯一个女孩混在这么乱的人群中出什么危险怎么办，但更加担心家中的阿妈。莲濯看了，说道：“没事的，阿妈腿脚不好，要不是这么些年阿妈照顾我，我怎么能活到现在啊。你先回家吧。”
“好，你自己多小心着点。”阿兰点头说道，便望着抱了几坛子雄黄酒的少女冲进雨帘中，耳中只有古银相撞产生的叮当声，可最终也隐没进大雨里，几不可闻。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看不见尽头的雨势，似乎要吞噬整个天地。
莲濯跑回岸上时，酒坛子已经铺了满满一地，一群人安静地站在岸边等候着老爷子发话。
天空中乌云压顶，明明刚过正午天色暗得让人心头发慌。远处的山上明显的刚发了山洪，洪水融到江面，江面的黄水也翻滚得更加厉害了，一股一股朝着岸边拍过来。莲濯吓得连退了好几步，起先还想靠近点岸边瞧瞧开开眼界，现在只想快点回自己的小竹楼里呆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