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迭起的惊呼声中, 宗承开口道:“这样也好。”
桓澈余光里瞧见宗承往他这边瞥了眼。
他有一瞬居然觉得,宗承想要借此机会除掉他。
虽然他认为他应当没有那么蠢。
武田等人架起一排鸟铳预备朝人丛群射时,宗承又出言道:“但你们这样将人都打死, 杂七杂八的事谁来做?再者说,即便真有细作, 你们怎就知道是出在这些人里面,而不是你们固有的手下里?”
何雄脱口道:“不可能!那些都是追随多年的老人儿, 况且这么多年都没出岔子, 怎就这回惨烈至此?”
宗承眄视他:“你莫非忘了你先前是如何翻脸不认人, 随意砍杀部下的么?你焉知你手底下那班人心中就没有怨恨?从前没出岔子那是从前,你如何保证那些人对你至忠不逾?”
何雄哑然,细想之后, 又禁不住打颤。
宗承是如何知道他砍杀手下的?莫非他已经知晓他派人往歙县掳人之事?
武田等人认为宗承所言在理,面面相看, 询问可有何法子抓住内奸。
宗承上前附耳道:“你们若是信得过我, 就将这群人都放了, 让他们该作甚作甚。细作必定会再做手脚, 我可帮尔等暗里观察, 看谁有异动。”
何雄一干人等听了宗承方才那番话, 对自己的手下都起了疑心, 眼下又觉着他的法子可行,低声计议一回, 认为宗承虽是天-朝人, 但身为倭王, 没有立场帮天-朝,何况他们败了,对宗承没有半分好处。
几人商议既定,这就答应下来,下令将眼前这群仆役全都放了。
众人皆舒口气,然则尚未散去,武田忽而喊停,端起鸟铳对着一众灰衣仆役中一道细瘦身影瞄准。
宗承看清他铳口对的是谁,悚然一惊,就近抽了身旁一个海寇的佩刀,施力甩腕,冲武田投刀。
倭刀大多体阔,他情急之下又气力颇大,那一刀下去,武田手里的鸟铳竟然硬生生被砍出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倭刀在重力劈砍之下,刀刃翻卷,竟深深潜入了铳身之内。
武田被震得虎口生疼,两条手臂都没了知觉,手一松,鸟铳就掉落在地。
武田一时怒极,但转头对上宗承冷厉的目光,居然登时没了底气,缓了声气,才小心问他为何有此一举。
宗承眉目凛凛,字字千钧:“那是我的人,你动一指头试试?”
仿佛巨炮轰然落地炸响。
周遭陷入死寂。
众人懵了半日,惊骇互觑,结舌杜口。
武田怔了许久,生硬道:“您怎不早说……我实是不知。只是觉着这人瞧着奸滑,又是半道加进来的,有些可疑……”
宗承冷笑不语。
武田被他笑得胆寒,又想起那晚瞧见的宗承跟这个小厮的纠缠,顿时尴尬。
他不过当时惊奇了一下,随后就将这事抛诸脑后,没想到宗承大人还颇为看重这小厮。
他再三赔礼,命人将那小厮放了。宗承冷淡道:“下回再手贱,让你家主上亲来切腹谢罪。”
武田赔笑,又转头对那小厮道:“自今日起,你就去馆样身边专心伺候,不必去厨舱那边打杂。”
顾云容低下头去。
她方才有一瞬间竟然找到点即将就义的感觉。她甚至还想,倘若她就这么死了,能不能算为国捐躯,成为英烈。
她看看浑身戾气挡在她前面的桓澈,暗暗拉扯他衣袖,示意他冷静一点。
她先前其实不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