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不明白这死羊肝为何会动,范羊儿也说不清楚,只说这活肝要几千几百只羊里才出得来一副,远比一般的羊肝要细嫩得多,遇到了那算是福分,他杀了一辈子羊子也才只见到过两副。
范羊儿说这活肝吃的就是一个鲜字,当下就去泡菜坛子里抓了一把泡椒、仔姜,烧得油锅冒烟,下花椒、干辣椒段、大蒜瓣炝锅,泡椒炒出红油,倒入肝片猛火快炒。
范羊儿说这活肝太嫩,不过油,过油就老了。炒勺在他手上抛接自如,接火入锅,竟是厨道高手。
说话间,锅中烹入白酒,撒上香菜,起锅装盘。
范羊儿托出盘子,盘中泡椒油亮,香菜青绿,蒸汽白腾腾的冒着,红绿分明,看着格外的引人食欲。我细看肝片,那些肝片一片片如贝叶翘起,像是被花椒麻酥了的嘴唇,竟还在簌簌的颤个不停。
我总疑心那副羊肝是个什么活物,因此疑豫不决,不敢下筷。他俩见我怕死,也不相劝,自顾推杯换盏,吃得酒酣耳热。
羊肝这事儿在我心里一直是个疙瘩,而后来也确实印证了我当时的疑虑,李十八后来果然因为那晚吃的羊肝出了事,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吃了两个多小时,两个人都有些微醺,这才停了碗筷,又泡了壶茶,抽了半包烟,李十八喊:“走嘛。”
我高兴起来,心中即是期待又是紧张,不知道能不能做成我盘算的事情。
范羊儿有一辆双排座小货车,平时拉货也装人。我们上了车,车上一股浓烈的羊骚味儿直钻人鼻孔,熏得人几乎要晕倒。
范羊儿轰隆隆的开车,我们路过一处路口时,路边的民房里有两个年轻人探出头来打量我们,神色始终透着不对。
李十八伸头出去跟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跟我说那是场子上安排的眼线,这里到场子只有一条独路,他们守着这个隘口,有车进去就在对讲机里面喊,外面的车还没拢场子,里面的人就早都知道了。
我吃了一惊,没想到现在的赌场竟然安排得越来越周密,难怪以前我们抓赌经常扑空。
又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前面现出一座大院,车灯里我看见院墙的铁栏拱门上三个大字——殡仪馆。看清了这个赌场所在的地方,我心中不禁暗暗叹服这赌场老板的用心至深。
这是我们县里唯一的一座殡仪馆,已经建了十多年,因为建得早,馆里的多数设备都已经陈旧落后了,焚烧炉用的还是老式的柴油炉,污染严重,年前县里已经在别处重新选址建了一座新馆,这里就废弃了。
这里离最近的场镇也有十来分钟车程,殡仪馆院墙外是一道山沟,过了沟是一望无际的深山老林。赌场老板把赌场开在这里,普通人大多忌讳这样的场所,平时这里人迹罕至,即便是有些动静也不容易被人察觉,而且即便是有警察来抓赌,翻过院墙,跳到山沟里,对面就是茫茫林海,警察要想抓人比登天还难。
赌场老板如此煞费苦心,想必赌场的规模一定不会小,我的手心不禁渐渐渗出汗来。
范羊儿刚把车灯闪了两下就听见那大铁栅栏上锁门的铁链“哐啷啷”的一声响,一个老头儿把门拉开了,想必是早就得了外边传进来的消息,知道我们是熟客。
那老头儿站在门边上等我们,范羊儿把车开进院子,他又把门锁了,也不搭理我们,自顾走进门卫室看电视去了。
这殡仪馆不算大,进院一个院坝,迎面是悼念堂,左边是业务楼,右边是守灵室,穿悼念堂过去,后面还有一排房子,那就分别是火化车间、冻库和骨灰楼了,正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范羊儿那车动静不小,我们进来时,听见悼念堂后面一阵鸡群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