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借力遂势地一荡、以灵巧得不可思议的角度仰翻上了人偶的天灵盖——!
脑海中纠缠着神智的那些浑浊雾霭,不知何时涤荡一空。原本一片血色的视线,这一刻,也终于变得无比清晰。在下次和老爷爷见面时,她想,她终于可以坦然地说出那个答案。
她身上还穿着那套太大也太长的褴褛塾服、衣袖与裤脚都翻折了不知道几回;与人偶的拼杀中,那双小小赤脚上也遍布肮脏尘污与干涸血痕;可在冷烨眼中所见,无论失去了目标的人偶们如何暴躁地原地打转、颠扑腾挪,她却始终稳稳地、甚至带点不动声色的戏弄地、蹲踞于那看似无处着力的光滑金属脑袋上——神态漠然一如那个春日柔福川畔他们的初见。
而与之形成鲜明比照、势同水火的是,那双幽暗瞳仁的至深处,却因某种无可名状的狂热欲望,而凛凛燃烧起了美仑美奂的、既纯粹又极端的奇异火焰!
值得为之浴血而战的人。值得信赖、将背影安心托付的人。值得为之变得坚强、义无反顾纵身而下的人——
似是恒久实则暂短的一个瞬间之后,少女突然动了——仅凭细弱手腕为支点、全身重量撑于那金属脑壳;与此同时,如同蝴蝶展翼般,万分险妙地朝前方缓缓平展了双腿——
已经。
双腿刚自人偶头颅两侧探出、便忽化为潜行水下的某种危险爬行生物,朝它头部与肩膀的接缝处无声无息地交缠而去——此刻,若那对战用人偶有神智的话,想必也会发现眼下大事不妙。然而还不等它和另一台人偶有所动作——
再也。
配合手肘部的扭转动作,周身肌肉于同一瞬间爆发出惊人力量。只听见让人牙齿发酸的、锯骨钻心的可怖长响——火星四溅间,众人纷纷捂耳躲避——「哐啷」一声,圆滚滚的金属球体已经干脆地掉落于地。
不会拥有。
单膝跪立于人偶肩头,在某刻,少女伸手凌空一招:自人偶肩部缺少了头颅的大洞里突然飞出两颗细小物事。一把攥紧掌心里这两颗猫眼般光泽的金色球体,仿佛一并握紧的,还有她心中那个再无迷惑彷徨、从此决绝一往的答案——
「……自己一个人变得…强大。然后,自己一个人…孤独地活下去。」
因为,对她而言,那样的人,已经再也…不会拥有。
坦白说,郝瑟现在的心情,很恶劣。
在两个穿着黑袍的家伙大呼小叫闯入戈林的办公室之前,郝瑟正和这个抠门俨然抠出一代宗师风范的秃老头儿不厌其烦地讨价还价。「戈老,您堂堂樱塾教授,何必与我一介后生晚辈为难、这般锱铢必较,一毛不拔?」「那……也要看是什么毛。」半耷拉着眼皮,老头拖长了声音道:「若是事关我头上这几根物以稀为贵的毛,当然另当别论。」「对于您日渐稀疏的脑门,我也深表同情,逝者已矣,还望教授节哀。但可否能别和我说的事情混为一谈……」
好在并未过多久,郝瑟的心情就拨云见日、雨过天晴。只为有人闯门而入、一边嘴里还高喊着:「不、不好啦!教授!那、那名达特利新生,快把您新研发的人偶都拆光啦——!」
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这是闪现在她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胸中烦恶一扫而空,郝瑟突然耐心很好地看着戈林老头儿火急火燎地冲到自己案前,启动了和考场连通的监视「沙盘」:虽说是「沙盘」,实则是在底部透光的纸盘上撒上大量铁粉。磨得极其细密的铁粉迅速受到磁力牵引,重构组成了一幅幅活灵活现的现场图景——
画面上,蒙面女孩正将一具对战用人偶的头部与四肢卸了个底朝天。
眼力老辣的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