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快出来开门啊!有贵客来了!”正此时,院外传来了崔通平的声音。“呸呸呸,什么贵客,自从遇到老崔这家伙,老子就没遇到过好。你还笑,快,去收拾下行李盘缠,咱得跑路了!”老文瞪了十三一眼,说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谄媚堆笑地迎了出去。十三见老文这幅模样,心里一乐,便朝里屋走去开始收拾行李。他父子二人虽平时时常打闹,倒也知对方脾性,老文如此吩咐十三虽不明为何,倒也是相信于他。
老文从屋内走出正迎上往院里走来的崔通平一行。老文见那崔通平喜滋滋的满脸横肉,心里面不由得“呸”了一声,再打量老崔身旁长身而立的青年,心下一阵恍惚,却忘了向老崔行礼。老崔倒也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道:“文老哥今日倒是起得晚了,本县到医馆好生苦等却不见老哥来,这下冒昧来访还望文老哥多多海涵。”见老文依然呆礼不言,崔通平倒有些奇怪,接着指着身旁的齐晟说道:“这位便是今日的贵客!齐晟齐世子喜欢你的字画,便要亲自来拜访你!老文你还不快快见礼。”崔通平大大咧咧地为二人引荐,却发现二人互不言语,只是默默打量着对方,倒像二人互相熟识一样。良久,崔通平察言观色,先行告退。见崔通平远去,老文忽地叹了口气,指着里屋道:“世子请。”齐晟点了点头,示意随行侍卫站于院外,自己则径直进了里屋。
“寒室简陋,委屈了世子,还望世子海涵。”老文引着齐晟坐下。齐晟细细地打量了下屋子,见屋内家具简陋成就,物件却摆设得井井有条。再看老文,却比自己十余年前的印象中苍老了许多。“不碍事的。”齐晟起身行礼道:“先生昔年曾教学生'心不以为陋'的道理,学生始终铭记于心。”老文看着躬身行礼的齐晟,心下恍惚,仿佛身临十余年前太子东宫中的情景,想伸手拍拍齐晟的头,却始终没有伸出手去。“世子此行莫非专为了小老儿而来?”老文煮着茶问道。“说来还请先生莫要见怪。小子此行乃是奉父王之命进京面圣。途径此地无意间见到先生的画,得知先生在此,便劳烦崔县代为引荐。”“佛家讲究'缘'字,看来终究有些道理。我在此隐居十余年,到未想到能与世子在此再会。”齐晟点了点头,默然不语,小屋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先生当年当真藏匿了行门的叛贼?”齐晟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开口问道。老文“嘿”了一声,却没有回答,自个将茶水倒入了茶杯中递予齐晟,示意齐晟饮下。见齐晟喝下了茶,老文声音略显嘶哑地说道:“圣人有言'亲不以外离',世子可还记得这句话?行门的门主是我的弟弟,他的妻子便是我的弟媳。我的眼中只看到与我相亲相敬的弟与弟媳,可没有什么乱国逆贼。”老文又指了指茶壶,续道:“这壶'棠棣'是我的弟弟当年费尽心思为我求来的,十二年来我都不舍得喝上一次,只是每当晚上思念旧事时才取一两片细嚼品味。茶有喝尽的时候,情义却是断不了的。”齐晟看着老文略显激动的神色,不由得垂首致歉道:“先生所言学生知晓了,还望先生莫怪学生多言。”“倒要请晟世子莫怪,小老儿客居此地多年未曾见及故人,今日得见晟世子,倒有些失礼了。”二人对话客客气气,你来我往,细细想来却像是二人互相试探一般。“不知先生日后有何打算?”齐晟问道。“小老儿此余生倒是别无所求了,但求十三安康喜乐,一世无忧。”老文笑道。“先生经天纬地之才,何苦委身于此地?”齐晟明白老文之意,却不愿放弃继续说道:“如今圣上早已成年,不日便将大婚,到时天下大赦,先生往昔罪业本就不大,何不趁此机会入朝为官呢?若先生有何顾虑,我亦可代父请先生去往仇国。”“那老夫便多谢世子了。”老文忽地答应道。齐晟闻言心下一喜,细想来却又有些失落。老文似是答应了,不过去也不去却是在他自己,话已至此,齐晟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