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绪总是诗啊。
不远处的树荫下,同样是迎着朝阳的地方,站着两个久别重逢的男女。男子一身黑色短衫长裤,踩着一双普通长靴,再普通不过的行头,瞧着似乎已经穿得有些年头了,不然衣服边缘不会有这么明显的开线迹象。他双手抱胸而立,冷峻的神色在渐趋消散的阴暗中隐约勾勒出一张坚毅的面容。
这还是那个整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徐家客卿吗?
相较而言,乍看一副村姑打扮的女子反倒显得精致许多,无论是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和小巧耳坠,还是整洁淡雅的浅蓝素裙和白色麻鞋,皆与女子的清冷气质贴合的丝丝入扣,虽不至于惊艳夺目,却称得上尽态极妍。
“你真的打算让这孩子去修道?”沈幽梦脸上的冷淡神情一如既往,然而正是她之前的寥寥数语给范艾带来了足以起死回生的转机。
褚匡仁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这小子确实瞧着根骨寻常,虽说有醉宴入体,但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以他原本的资质别说一些修仙大派,即便是在一些声名浅薄的洞府宗门,也决计算不上一颗好苗子。然而这一路观察下来,我渐渐发现他机灵聪颖,好学敢为,而且接触到修仙事后所表现出的心智悟性亦是我生平仅见……”
沈幽梦没有注意这些听起来貌似很充分的理由,而是突然打断道:“这是第几个?”
褚匡仁沉默,抬头看向溪水旁躺着的年轻身影,轻声道:“第三个了。”
他双臂垂下,后退半步靠在树上,摇头长叹道:“可我又能如何呢?”
沈幽梦盯着他略显颓然的脸庞,轻叹了一口气,眼圈微红。她与他相识于四十年前,当时她与那姓徐的小丫头年岁相当,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稚嫩得如同一捧犹自沾着露珠的鲜花。在世代行医的家中,即使是生就女儿身的她也期望着能像父亲一般悬壶济世,造福黎民。于是学医有成的那一年,她一个人提着早已准备好的药箱偷偷溜到最近的镇上开了一个医馆。很快,女神医之名不胫而走,可不谙世事的她怎知世道艰辛,人心险恶,在一次别有用心的会诊中,她被当地一个有着深厚名望的乡绅困在府中脱身无望,没想到平日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人其实觊觎少女神医姿色已久。温情脉脉的遮羞布很快揭下,就在老乡绅的阴谋即将得逞的时候,一个满脸血污蓬头垢面的男子从天而降,指名要她疗伤。气急败坏的老人急忙命令家丁打死这个敢坏他好事的疯子,没成想一群人围过去后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看似虚弱不堪的男子给一巴掌尽数扇到了墙上,色欲熏心的老头子一时被惊呆了,哆嗦了一下嘴唇脸色铁青的仰面倒了下去,深明医理的少女见状便知对方必定是气急攻心再加上年老体衰,已然一命呜呼。
后来她才知道,男子是一名法力精深的修仙者,因其桀骜不驯的性情招惹了无数的仇家,其中不乏阴险狡诈之辈,趁男子外出退敌时设计掳走了他的妻子,并扬言要他付出惨痛的代价。男子与妻子非常恩爱,于是不得不满足对方提出的近乎荒诞的无礼要求。在那段时间里,男子成了仇人手里的一把尖刀,不仅背叛师门,声名狼藉,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修道败类,而且经常身受重伤,最狼狈时不得不在穷乡僻壤的小镇四处求医。最终,仇家把男人气息奄奄的妻子还给了他,那名娴熟温婉的妻子临终前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来生……”随即香消玉殒。
男子悲愤长呼,拼死逃出了敌人早已设好的陷阱,沉寂了一段时间,几年后重新出现并手刃了所有仇家,那一日血流漂杵,轰动了整个修仙界。原来经过一番刻苦修行,男子已经拥有了远超以往的高绝修为,他发誓要找回陷落在轮回中的妻子,从此上穷九霄下黄泉,他走遍了所有能去的地方,却没有丝毫收获。直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