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平二十七年夏,王弗来到了汴梁。
百万参差人家,王侯聚集之所,簪英冠带之乡。全部被包裹在宽两丈高五丈地厚重城墙里,警惕而又威严地注视神州大地。
汴梁城里的百姓也不大瞧得起外乡人,正如县城的人瞧不起乡下人一般。在汴梁人看来,除汴梁之外全是乡下,因此,常怀高人一等地心思。
王弗孤身入汴梁东门的时候,实在口渴,便想向附近的人家寻一碗水喝。却被告知除非奉上铜板,否则整个汴京都寻不到一碗不要银钱的白水。
王弗囊中羞涩到连一文钱都掏不出来,在那人讶异至极的目光中,羞愤地离开了。如是者三,连续向不同的人家讨要了三次,都不曾讨来一碗不要银钱的白水。
于是,王弗便放弃了继续讨要的心思,抱紧了怀中的乌狮匕,往一处码头而去。码头有名字,只不过王弗懒得记住,他只知道,这儿有他要寻找的人。
韩三平第一次见到王弗的时候,就感觉这人很怀。全身破衣烂衫如同乞丐,脸上亦是污垢密布,却偏偏双手如玉,干净的不在凡尘之中。最令他感到吃惊的,是王弗的眼睛,没有精光四射,也没有不动如渊,只是平淡的如同一汪潭水,不温暖,同样也不冰寒。
“你是谁?”
韩三平问他,是一种很恭敬的姿态,令所有的伙计诧异莫名。
“找人。”
王弗回答的也很平淡,如同他的人一样。
“找谁?”
“你。”
“我?”韩三平有些惊讶了,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地问道,“为什么是我?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那为什么找我?”
“因为你认识我认识的人。”
韩三平已经彻底明白了王弗的意思,他在心中暗骂手底下人给他惹事,挑货的时候不知道将货物的背景查个清楚,给他惹来了麻烦。
“你直说,何人。”
“川郡清平县白水沟,曹三苗。”
“来人,去后仓小人,务必将人囫囵地带来,不许磕磕碰碰,也不许耍小心思,若有好歹,拿你们是问!”
这番话很严厉,原本可以不说,但韩三平还是说了。以此来显示自己的诚意,他觉得,面前的这人貌似不太好惹。
在几个伙计往后仓去的时候,韩三平给王弗上茶,是最好的乾顶云烟,皇宫大内的贡茶,他想向王弗表明自己的后台,可惜,王弗并不懂。他也没喝,尽管他很渴。
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不说,亦不动。他听到门外嘈杂的脚步,大约有一百三十七人,其中精浑者只有三个,且不足三品,殊无可虑。
不一会儿,几个伙计便回来了,匆匆跑到韩三平的身边,其中一个附着韩三平的耳朵小声得说道:
“人不在。”
至于为什么不在,那人没说,意思便是他也查不到。于是,韩三平的额头上便冒起了汗珠。
王弗没有偷听那个伙计说话,他觉得那样很不礼貌,所以就没做。他觉得,汴梁是京都,京都里的人虽然吝啬,却不乏礼貌,因此,他也需要礼貌一点。
他等着韩三平开口。
韩三平的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唾沫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实在难受。
难受归难受,终究要说。
只是,说得很艰难,很委屈,很痛苦,很抱歉。
“人,不在。”
“在哪儿?”
王弗依旧很平静,他有心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