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猫最终装上了一副狗眼睛。
揭开医药纱布的那一刻,他还满怀希望,因为他听说就算是狗眼睛也会是有一点视力的。可是纱布去掉后,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上象蒙着一块很厚的白布。是有点光感,他能看到眼前白晃晃的。他不知道那是灯光还是太阳光。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希望就此破灭。
他没说别的,只说:“阿森去新疆了吧?这么长时间没到医院来看我了。”
“能看到一点东西吗?”他妻子在旁边关切的问。
“那些度数是零点一的高度近视眼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医生说:“你这个和那个不一样。近视可以配眼镜,你这个不行。人和动物的视神经无法同步。”
“我想去看阿森,看他走了没有。”阿猫说。
外面走廊忽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他走了呀,他走了呀。”
阿猫失魂落魄起来,说:“走了就走了嘛,为什么哭得这么凄惨?”
“走了就是死了,阿猫。”
“这么巧?我刚说到阿森走了没有,她就在外面哭喊这句话。”
哭声渐渐远去。
阿猫并没有把这个当回事。
真的,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巧合。有些事巧合到让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去给我办理出院手续吧。”阿猫又说,“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了,已经厌烦了。”
“你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更长,是不是也烦了啊?”
“该轮到你烦我了。我现在是眼不见心不烦。”
“习惯了?”
“你相不相信,老婆。我现在和过去相比少了过去的那种浮躁。”他又说,“出去了我们就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我也不想拖累你。”
“你在说什么?阿猫,我是那种女人吗?”
阿猫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感到身边的人都走了。
他坐在床沿上。
邻床的病人说:“你要出院了?”
“你呢?你什么时候出院?”
“我还早哟。”
“不急,等好了再说。”
“你老婆是个好女人啊。”
“那是。”
“吃水果吗?我给你削一个苹果。”
“不用了。”
“看得到东西吗?”
“看不到。瞎了。”
“生来就是瞎子还好,象你这样忽然这样了一时很难习惯吧。”
“想死的心都有。”
。。。。。。。。。。
老者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从早上坐到晚上,又从晚上坐到天明。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因为长时间不进食,于野已经全身虚脱了般的无力。
他开始怀疑老者的话了。
并没有什么鹰送吃的东西来。好几天了,他连一根鹰毛都没看到。
一个人的正常需求就这样被剥脱。生是人的本能,这并不是什么错。但在老者这里却是错的。如果一个人不活着,那谈再多的意义又有什么用呢?人一出生就被各种欲望牢牢的抓住了。婴儿的欲望是吸奶和寻找母亲的怀抱,再大一点欲望就更多了。到了壮年,人的欲望达到了顶峰,继而又开始淡泊。
于野躺在老者的身边。
有时昏昏沉沉,有时半梦半醒,有时不知是陷入了昏迷还是进入了深睡,有时大脑异常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