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沿盐阜路行至史公桥,隔着护城河,便能看到对岸绿树荫下的史公祠了。这时天色已晚,怀疑那里已经下了班,但还是不死心地过了河,找到祠前询问,售票的大姐和我说,“下班还要一会儿,不妨去看看”,稍事犹豫下,买票进去,既到得扬州,想来这位史公还是应当看望一下的。
这时间已没了什么游人,园子里静寂得能听得到落叶的声响,人在那样的静寂中,突然间卸去了周遭喧嚣的重负,轻的,一下子飘进了可以自由畅想的时空里。
第一进院落的另一头,是史公祠的飨(xiang 三声)堂,大门两侧挑着白底黑字的木联甚是醒目,“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这是清人的手笔。飨堂内高悬着匾额,书写着“气壮山河”四字,匾额下,是史公的坐像。时为南明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史可法,一副文官妆束,持卷危目,神色凄凉地凝望着远方......
如果真能戏剧般地回到那一个历史的节点上,我是很想知道,面前的这位史公又在想些什么的。
飨堂后,是史公的衣冠冢。
南明宏光元年,清顺治二年,公元1645年4月,扬州城陷,史公被俘,可法坚贞不屈,三日后就义。再其后史公嗣子副将史德威遍寻史公遗体不得,次年葬其衣冠于此梅花岭下。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年正月,那位敌国的乾隆皇帝,尤感史公忠义,实乃人臣表率,遂追谥史公“忠正”,如今史公冢前的三门牌坊上,题额便为“史忠正公墓”。
从史公冢一侧的月洞门进去,便到了那座梅花岭,一个不高的土丘,称之为岭有些勉为其难。不过岭上,草木蓬勃,乱石层叠,却也小有些景致。过岭到晴雪轩,那里又称为遗墨厅,陈列着史公分别写给母亲、妻子、叔父及兄弟的几封遗书,言辞精炼,字字恳切。
史公在他的《二十一日遗笔》中写到,“......围扬至今,尚未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
对于围扬不攻,史料中解释说,刚刚夺下淮安,按说清军士气正盛,之所以不攻,多铎在等待着火力更为强劲的红衣大炮。我们或能想见,从北京打到扬州,一路势如破竹的东路清军主帅多铎,该有多么期待着这场攻扬之战,因为经此一役,清军便可以饮马长江,兵锋直指南明小朝廷的都城南京了。
二、
扬州战役之前的一年,也就是公元1644年,是个风云激荡的一年,那一年李自成进京,崇祯皇帝上吊,刘宗敏看上陈圆圆,传统意义上的统治全中国的明王朝就此结束;那一年吴三桂降清,李自成兵败,多尔衮入关,传统意义上的统治全中国的清王朝就此开始。只是就此该结束的并未全部结束,就此该开始的也并未全部开始,因为也是在那一年,福王朱由崧在史可法和马士英的拥立下,监国于南京,并最终在此登基,改元弘光,史称南明。
对于这样个大历史接缝中的小朝廷,我们的历史教科书一般都视其不存在的,因为它们短暂得没有被写上黑板再费力擦去的必要。但即使这样的历史中,也是能萃取出它的力量的,如果您恰好有一些无聊的时间,又恰好想脑洞大开地去思考一些使自己更具有神经气质的问题,那就不妨想一想为什么史可法之扬州,没有变成阻挡曹魏的周瑜之赤壁,阻挡前秦的谢安之淝水,乃至阻挡日寇的薛岳之长沙?
关于南明失败的原因自有N多,我说几条我这样的脑袋都能想得明白的吧。清政权在关外实验性的多年运作,已使自己具有了一个年轻国家所该具有的,可持续性的朝气,同时在一些被骂做汉贼的汉臣忍辱负重地辅佐下,它也已然熟练掌握了一套汉制的国家管理方式是其一;清军与关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