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似血,寒风如刀,历城巍峨的城墙内外尸积如山,浓烟滚滚。
在最后一次猛烈的攻城失败后清军丢下无数具尸体,退潮般的撤了下去。
南城城门楼上耸立着一杆暗红色的明军旌旗,上面破了几个洞,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撕裂。
旌旗旁边堆积着乱七八糟的尸体,有清兵的也有明军的,缺胳膊断腿少头多几个窟窿的,面目狰狞可恐,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幸存的明军拄着沾满鲜血的长枪一瘸一拐的避开这些肢体及燃着的器物,朝自己的同伴儿艰难的移去。
宋学朱用身后残破的黑披风抹了两把脸,喘着粗气一屁股墩在满是血渍冰雪的地面上。
望着如潮退去的清军,宋学朱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好歹守住了。
清军在失去火炮后不顾一切的架云梯攻城,一天打了十八次,每次都是涌潮般的冲击,异常猛烈。
历城所有能上城墙的都上来了,十五六岁的孩子,六七十岁的老者,甚至一些身体健硕的妇女,纷纷上城头作战。
饶是如此,依然不够。最后他向城内坐镇的德王求援时,后者拎着把花枪带着几房姨太太上了阵。
真没人了。
德王那块头,走三步一个大喘气的,平时出门哪趟不是坐轿?
刀,更是没碰过。
人家从小到大都是好孩子,虽然学习不太中用,但是人家安分啊。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逢人必子曰。
多好一孩子啊!
现在也成了后勤,跟一些当地妇女给作战的士兵预备饭菜。
如此,还能顶几天?
想到这里,宋学朱将摘下的头盔往旁边一扔,仰天长叹。
紧接着便是一阵儿剧烈的呕吐,红的绿的白的东西一发呕了出来。
傍边这股子味儿!
刺鼻的血腥气、呛人的浓烟,以及滋滋的烧死尸臭气混合成一股极其难闻的气味,熏得他情不自禁的呕了出来。
“旭初,可找到你了!北城城墙开裂,你却在这里偷清闲。快,快,快跟我过去看看。”
宋学朱,字用晦,号旭初。
听到张秉文半真不假的玩笑后者极为疲乏的抬头望了一眼,之后浑身一哆嗦,触电般的往后挪了几下屁股。
眼前的张秉文哪里还是个官,蘸血的头发乱七八糟的粘合在一起,漆黑的脸上一道红一道紫的,身上的铠甲破得一条一条的跟路边乞讨的叫花子仿佛。
眼前这“黑鬼”见了自己的表现极为不满露出“血盆大口”喝道。
“好你个宋学朱,莫非是要推托?德王千岁都上阵了,你居然退缩,小心我上本参你!”
后者一脸苦笑的摆摆手,扶着旁边冰冷的城墙好歹的站起了身子。
“钟阳啊,别开玩笑了。你我这都打了一天死过几回的人了,省省力气吧。”
这让几个原本要过来扶他的民壮自动停下了脚步,纷纷忙起了自己手中的事情。
对方望了一眼往下抬尸体的民壮,脸上哈哈一笑,用手拉了他一把。
“鞑子终于退下去了。真是难打啊!”
这话说得感慨万千,经过这几日的战斗他们都领教了什么叫做八旗,真真的勇猛彪悍。
“你还没死?”成了他们几个朝廷大员彼此间的问候语。
“那人怎么样,醒了吗?”宋学朱扶着张秉文瘦弱的肩膀小心翼翼的走了两步,一歪头问起了楚随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