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就连响应他的招呼前冲的禁军侍卫们,也一个个伫立在原地,动作与神情都凝固在了前扑的那一刻,任由魏野缓步从他们身边施施然走过。
那些离着他们还算近的朝臣,不由得面上大急,大声嚷嚷起来:“拿贼!拿贼!还愣着做什么,快拿贼!”
就在这一片惶惶然的叫声中,那个最先逼近了魏野的三等侍卫颈间浮现出一道红线,随即,在他的胸腹间、腰腿间,更多的线条浮现出来。一转眼,一个上一刻还活蹦乱跳的大活人,就化作了一堆零碎物件。
那些数十年苦读后、视力依然颇好的科道官,此刻只恨不得自己将一双瞳子戳瞎了去,在西华门前灯火的映照下,依稀能看到那个死去的侍卫一块块碎尸间的切口早已焦熟。
更像是京城里有名的南炉烤鸭般,滋滋地冒着油脂的香气。
闻着那股人身上的油脂味道,不少人就这么哇地一声呕了出来,更有甚者,那一身江宁织造的官衣下面顿时就有些湿漉漉、骚哄哄的。
一个个玻璃料、白玻璃料顶子的穷京官,都是些够不上面君资格、连小九卿的缺都没混上的角色,此刻却是闹闹嚷嚷,号丧一般惨叫起来:“这是怎么说的、这是怎么说的!来人啊,杀官造反啦!大清天下竟然出了这样丧心病狂的反贼啊!”
还有的人,倒是脑子还算灵醒些,也有的朝着西华门内就发足狂奔,一面飞跑,一面大声喊道:“下宫门!下宫门!不要让这狂徒惊了圣驾!还愣着做什么,城头的,放箭!放箭!”
也有的精明人,见着势头不好,顿时带着自己的心腹家人朝着北面帽儿胡同、九门提督衙门方向飞跑:“去九门提督署调大军来平乱!我可是和中堂的门人,这事他们得听咱的!晚了,不要说他们,就连和中堂都得吃瓜落!”
这一片忙乱中,西华门上的侍卫也算是个手明眼快的,顿时大喝一声:“关宫门!”
一群群的侍卫顿时涌了出来,七手八脚地就要将西华门的三道大门紧紧阖上。西华门的城楼上,更有那些打小苦练射术的勋贵子弟,一个个张开弓弩,就朝着下面一气乱射!
这一片混乱中,只听得西华门外那些预备上朝的官员,一个个地惨叫出声,藤编的凉帽、纱缎的补服,哪里经得起这样一片乱射,一转眼就是死伤了大片!
“不要射!不要射!”
“我等都是朝廷命官,不是反贼!”
哀鸿遍野间,也有人梗着脖子大喊:“我等出仕,正为报答君恩!不要理会我等,一切以抵挡贼人闯宫为上!射,狠狠地射!”
魏野斜睨一眼那已经中了数箭,还兀自大呼“杀贼”的一个白玻璃料顶子的穷京官一眼,不由得微微一哂:“一代兴亡观气数,越是王朝兴盛之时,法网、文网、言论之网,越显得严苛,砌墙、钳口、文字狱,更是无所不用其极。也正是如此,就算不发干粮,一样有人以朝廷腹心自诩。若说谁最爱大清国?京城里这些顿顿饭菜少见油花的穷京官,反倒比地方上吃得满嘴流油的督抚们,还要更强上几分了。可敬,可叹!”
他在这里抒兴亡之叹,发古今之情,西华门内的侍卫们早都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将劵门紧紧闭起,九横九纵的门钉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影影绰绰地映照出一道黄冠道服的身影。
那个一直竭力高喊杀贼的穷京官,此刻见着西华门落锁,顿时大笑起来,强忍着重伤,戟指魏野,一时间横眉怒目,大声骂道:“反贼!你纵然武功高深又如何?宫门已经落锁,这整木包裹精钢的大门,便你有通天的手段,也休想撞开!九门提督的五营大军顷刻即到,此刻束手就戮,万岁爷皇恩浩荡,还能免了你门人弟子的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