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负责给一些现役的飞机进行维修工作,而他们进的房子正是存放精密配件和工具的库房。
这库房不大,一股油腻的味道,清净冰冷。
然而凝子身上淡淡的花香使这些精密的仪器显得不再那么刻板。
启络显得很绅士,先是抽出凳子,擦拭了一遍,然后请凝子入座,出于好奇问:“凝子小姐,请问你身上是什么花香?”
凝子冷峻的面容略略的柔和了一些:“阁下猜不出来吗?”
启络若有所思:“恕我冒昧,原本我家在燕京住四合院,后来由于生活艰难,便住进了贫民胡同,胡洞口有个花匠老伯,我便经常在他家玩耍,时间久了,各种花香一闻便知。”
凝子饶有兴致的听着,慢慢褪去一双白手套,一双修长的玉手涂着鲜红的指甲,解开两个风纪扣,脱了软帽托在大腿上,去了发卡,一头乌黑的烫卷发轻松的一甩,半垂香肩之上,在黄色的灯光侧照之下,竟然是如此的迷人。
她微微颔首:“上尉,请讲下去。”
启络穿的是一身青蓝色的破棉袄,这是日常修理车间常备的一种工作用服装,上面油腻腻的,反而衬托着他英俊的面容,满族特有的那种单眼皮,以及贵族的气质。
他接着说:“花匠老伯给我说,南北花不同,要想成为好的花匠,就要在南方能养活北方的花,在北方能养活南方的花。这才是高手。有一天他跟我说段祺瑞手下一个军官的姨太太那里从南方采了一批白兰花,听说一夜之间凋谢大半。当时老伯很兴奋,觉得有挑战性。那军官宠幸这姨太太,便放出话,谁要是能养好这种花,就给他两个银元。”
凝子歪着头,越听越入迷,不知道是对故事入迷,还是对启络入了迷?
启络接着说:“花匠大伯就去了,结果最终还是没能把那种白兰花救活,到剩下最后一株时,那军官盛怒之下,打折了他一条腿,被抬回胡同了。当时也没人敢去说理。然后,我就去了,当时那个姨太太看到少年的我,也是喜爱,就允许我把那一盆白兰花救活。所以我觉得你身上的香气像是南方白兰花的味道。”
凝子微微一笑,站起身:“可是,你,还没有,把故事讲完。上尉。”
启络陷入沉思之中:“当时把那盆白兰花放在我床上,日夜陪伴着,洒水是一点一点的。有一日,我父亲回来问及此事,他倒觉得我的作法不对,说是万一养不活,那个军官再把我的腿打折了,岂不耽误了学业。就让我把花送回去。我当时违逆了他,绝食以对,最后他妥协了。”
凝子竖起大拇指表示赞同:“気骨のある人!(好样的!)”
启络也欣然一笑:“过了几天,清晨,我在睡梦中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嗯,perfect(完美),睁开眼睛,见它在我枕边开放,冲着我笑,It's really, very beautiful(真的是非常美)!”
凝子也听得心花怒放,嘟着嘴:“beautiful!”
启络深吸一口气,说道:“然后,我抱着它,给他吟了一首宋朝杨万里的《白含笑》诗:
熏风破晓碧莲苔,
花意犹低白玉颜。
一粲不曾容易发,
清香何自遍人间。”
凝子听罢久久回味,缓缓的鼓起掌,于是站起身,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上尉。
启络低头看那个精密的仪器,边最后作为收尾:“后来我就到了那个军官家里,那家姨太太如约给了我两块银元。还吃了顿丰盛的晚宴。可惜,当我欣喜若狂的去找那花匠时,他已经因为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