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宫中,一处冷僻的院子里假山林立,有水榭亭台。湖心亭上,北阴子与韩进之相对而坐。
北阴子虽然脸色苍白,但面皮之下血气涌动,可见伤势已然得到调理,又复往日凛凛神威。
韩进之眼含笑意,看着坐在亭外台沿上身披鹤氅、白发如瀑,正执竿钓鱼的那人,说道:“呵呵,无怪师尊眼见老二乌云盖顶、印堂发黑,还赶着结束治疗以提前破关,原来是等着看新师弟的这一台大戏!师父啊,您新收的这位弟子气性当真不小!文和传书来,说他不仅掌掴了左君侯的心头宝,抢了他的宝贝剑,竟还把剑插在了忘东宫外,原话是‘来日知错便跪着来拿’!啧啧,王玄生要去救人他还不准,好赖将他挤兑上了斗命台!那斗命台多少年没开张了,他上山这才多久?有没有十天?你们猜,他会不会是不知道斗命台的用处,走错了地方啊?二师兄,你都跟他讲了些什么?难不成跟他说斗命台是花街不成?”
北阴子一瞪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自从往诸子社与那姓商的见过一面,这嘴是越发贫了!来时路上,我只是跟他略微提及神武诸峰之用,言及尚武峰斗命、竞武二台,谁知他这便去了!这黄泉本是凡夫俗子,虽有二三神奇技艺在身,但仍然不过是肉体凡胎。老三你也见过他,当知不是我走神看错!如何师尊为我疗伤十日,他便就有了这般修为,能与仙士叫板?!”
韩进之轻笑一声:“管他呢?他那一身修为无论如何诡秘不正,那都是师尊操心的事情。我是忒喜欢此子的血性!想左无颜那小子得左君侯真传,‘雷霆玉骨功’在小辈弟子当中所向披靡,就没几个压得住他的人物,整日里瞧给他狂得!王玄生这条老狗也是一样,凭着死皮赖脸的忠心,倒真让他在君党里面混出了一点名堂!黄泉人看着不傻,敢上斗命台,想必是有些把握。若他能好好教训王玄生一番,也算是为我星党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
北阴子皱起眉头:“老三,你修习儒道德家之术多年,怎地这个脾气还是这般冲动?德家不是最讲究什么‘中庸’么?怎么就没把你的性子给中和一下?”
韩进之嗤道:“老二你不信儒道之说,也未曾读过德家典籍,可莫要在此露怯。你若真想听听中庸之道,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上上课。正所谓,‘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住嘴。”
北阴子正自头痛,幸得钓鱼人出声阻止。韩进之不敢违拗,当即住口。
“此子命格如堕烟海,看似明朗,却有层层迷雾笼罩其上,无论我如何推演都始终是隔雾看花,不得要领。三千年有大圣人出……三千年前,五灵道鸠占鹊巢而太上道被其李代桃僵,符元宗为驱神道取而代之,血妖宗急功近利妄图开启地界接引浊气,为任情道、阴魔派所趁。新九派并立,三千年来平安无事。只是这百年间,泰山学宫为金钟山所逐,近日五灵道满门尽灭,可见乱世将启,其中有大机缘,亦有大凶险。黄泉前生与本门纠葛甚深,与我命中亦有场师徒缘分,却是因百里气数不足以执掌神武,天命遂以黄泉之气运助其全功,更将我神武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如今看来,黄泉命格似早为大神通、大道行者所改,运道晦明,福祸难料。一切皆有缘法。此中是非,我撇不出去。你们与我牵连甚深,若欲作壁上观也是不行。此子一身所学非同小可,或可按图索骥,追查一二。假使查无可查,便也作罢。生死有命,不如顺其自然,天意如何,早晚便知。”
北阴子闻言惊诧:“师尊自得东海上神传授‘三世卦’,数百年来胸怀天数、算无遗策,竟也不知那黄泉的来历?”
钓鱼人摇了摇头:“天意渺渺,天心难测,又如何能尽数知之?不过是趋吉避凶,料一步之先机罢了。倘若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