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煜说着说着还想顺势指一指老天,但重若千钧的手抬不起来,只能作罢。
“昨天晚上,也就是你昏了第三天的夜里,见你还没醒,叶船主犹豫了许久,最终又动了要运到赫连湾的货物,从中取出了一个小陶瓶,那里面是南燕著名丹家郑裴君用来去除刀伤邪病的药汁,他给你浇在创口深处了。”
“那个药汁很贵吗?”
“按叶船主的话来说,四艘云排号与那一小瓶同值。”
沈煜倒吸一口凉气,眉宇间涌起一股暖意,嘴里抱怨道:“啧!麻烦、麻烦、麻烦、麻烦啊!”
连说了四个麻烦,他长吁了一口气,无数麻烦还在心里打转,心里打转了半天,只有低声叹道:“那——那我就只能……再挣扎挣扎了。”
木笼里的小姑娘诧异地问:“何故又有了生念?”
“人死的时候最好不要留牵挂,不然死了后依旧很累,更何况,不还了恩情就急着等死,也太没担当了。”
看着躺在被褥中又似乎有了点生气的沈煜,小姑娘又羡慕了起来。
自从死了以后,小姑娘便无法理解许多事了。
能感觉无数种情绪的变化与滋味,活着真是好啊。
她捂着一点跳动都没有的胸口,叹了口气。
忽然,沈煜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诶?为什么突然——”
“只是好奇罢了。”
“姜、姜念生,生姜的姜,念想的念,生者的生。”
沈煜“哦”了一声,然后又闭上了眼睛,为了活下去,他现在不能浪费身上的任何一点力量。
真是奇怪的人,生者都是那么难以捉摸?姜念生暗想。
感受着像小溪般缓缓流转于体内部分地方的元气,少女也靠着笼子,一边怀念着往昔的故友,怀念着那个让自己不必沦为纯粹死者的人,一边沉沉睡去。
存在于世上,不是易事,我一定要活下去。
希望一切安好……一定会没事的,在这艘船上一定会好起来的。
在梦中,已不算生者的少女怀着恐惧暗自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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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宇长走上甲板,迎着上午的太阳,心事重重地吹了一会儿海风,替下一个掌了半天舵的船员,让他去做一些不怎么累的活计,他代为掌一会儿舵。
船员勉强笑着对船长表达谢意,云排号此番折了不少人,这些天在海上的逃窜让幸存者们都精疲力竭了。
叶宇长明白,他们都还没垮掉,这些船员很顽强。
若是精神不稳,早把生死一抛,冲船内舱的小姑娘群起而攻了。
这船员收拾起甲板上的一摞子刀具,正要往下舱走,叶宇长的目光瞟过船员手里的刀,突然又叫住了船员。
看着船员手里灵动的刀身与色泽亮丽的装具,问道:“这刀不像是咱们的啊?”
“呃,确实不是,是那些跳帮时被咱们杀掉的尸鬼们掉落的,我听我祖辈说,尸鬼并不会记得自己武器的气味,所以在把尸鬼的尸体扔海里后,我就寻思着把它们的刀收集起来,看看能不能过些天把这些刀转卖了,以补些折损。”
“弟兄们都幸苦了……你下去把刀放好后,今天就休息吧”
一听折损二字,叶宇长的眼神黯淡了,握着舵盘的手也渐渐失去了力量。
死去的船员是补不回来了,摇橹的舱内还躺着许多生死未卜的弟兄们。
为了活命外加救人,自己还动了客人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