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微寒,长青山一夜间叶落满地,枯枝忽发新芽,成安六年悄然已近。
腊月二十三,小年节起,桃源村热闹非凡,书院也张灯结彩。
就连萧二郎这般端庄肃穆之人也被阮心乐使唤得和下人一般,清洗碗盘器皿,掸拂尘垢蛛网,洒扫庭院,疏浚沟渠,打扫期间与师弟师妹师侄们照面难免让人胆战心惊,毕竟天天板着脸在这时更显得如暴风雨前的平静,不得不说在干重活粗活的时候萧二郎无半点狼狈肮脏,干净整洁得令书院两个惫懒货心思暗动,想着什么时候让二师兄焦头烂额一回。
除夕那天,君睿与沐天辰就在庭院前的松树下摆开桌案,老人酝酿片刻,提笔于红纸写下对联,一气呵成龙飞凤舞,一大群为围观老神仙风采从村里前来求联的老头子老妇人便哗然叫好,赞不绝口。
此时沐天辰就会满足地点点头,瞥一眼在身旁磨墨的君睿,大师兄立马将红纸给人家递去顺便换一张新的,对于师父侃侃而谈下面要写的对联典故和深长意味,全然装作看不见,这志满意得的老头毕竟有失形象不是。
千年前还不兴贴联,家家户户辞旧岁挂的是挂桃符,而太祖推崇普及红纸春帖,一改刻桃符的昂贵繁琐,简洁方便的春联便延续下来。
沐阳屋前也有一堆红纸,叠放得整整齐齐一看就知道是二师兄送来,叶墨站在他身边,微微点头,两人便抓起一把红纸扬起,漫天飘纸如絮,拔剑,两片剑光纷扬,碎屑随风远扬,一张张莲花形剪纸窗花于剑下成形,两人得意洋洋。好景不长,连片刻都没到两人就被不知何时已在身后的二师兄对着屁股一脚踹倒,起身不解,只见萧二郎挑眉,语气沉重道:“我刚扫好的地。”之后两人就坐在屋前台阶,额头发红,人手一剪子,唉声叹气。
接近午时,沐阳护着一群头发花白的长辈下山去,他搀扶着一走路打摆的老人缓步跟在队伍后头,老人闷声闷气道:“沐小神仙,老头我自己能走,用不着你扶!”
走在前面拄着竹杖的村长转身笑道:“赵老头你病都没好,跟过来凑什么热闹?”
脾气暴躁的赵老双目一瞪,喝道:“谁说老夫病没好!就许你们沾沾老神仙的神仙气求得一帖?让我家门口空空荡荡?!”
村长一怔,摇头道:“谁和你说这些了?不过关心一下你身体,还不领情。”
赵老嘿嘿一笑,挣开沐阳的搀扶,牛气道:“就你这小身板,当年我一个可以打你十个!”
嗤笑一声,村长对他知根知底,戳破道:“得了吧,就你在营里混日子的小卒,打了一仗还是不动刀子的摆摆阵型,神气啥?”
赵老面红耳赤,怒不可遏,看得沐阳生怕他气坏身子两腿一蹬就去了,连忙出声劝慰,想和稀泥,可老头听不入耳反驳道:“征赵一战若非我们兵势盛,无常禅师哪有机会劝降赵国?!我和你说那日可是乌云压顶阴风习习,我们在东赵平原一展开阵型便天光乍破,无常禅师借这天光在天地间生百丈莲台立千丈金佛!这才不费兵卒降下东赵!”
“说到底还是人家修行大能的功劳,与你何干?犟什么犟。”村长不以为意。
老头一急,蹬脚叫喝,中气十足,“老夫我今天被老神仙敬茶诉生平,这你无话可说了吧!”
姜还是老的辣,只见村长轻咦一声:“你好意思?”
气得赵老卷袖蠢蠢欲动,眯眼沉声道:“麦老儿,你说话带刺啊?今日划下道来比试比试?”
“嘿,只会动手动脚的莽夫,跟我去手谈一局,让你三子不欺负你。”
沐阳在一边出声劝架:“您两个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怎么和长不大的年轻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