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陕N县城的秋天是多彩而迷人的,县城南面的山上层林尽染,象一道金色的瀑布倾流而下,校园里的柿子上挂满红艳艳的柿子,核桃树下也掉落了很多青绿色的果实,在金黄的落叶中时隐时现。柿子和核桃是这个季节最应季的东西,柿子可以随时摘下洗净即可入口,而核桃则复杂得多,我们常见的核桃其实是果核部分,新鲜核桃的果核外边还包着青绿色外皮,并带有浓郁的白色汁液。我和黎祥东尝试着剥过几个,结果弄得一手黏糊糊的,好几天才洗掉。邱老道就笑话我们说不知农民伯伯的智慧和辛苦。他告诉我们一般大规模的核桃种植采摘的新鲜核桃要经过较长时间自然风干,等外皮干瘪了,才好剥去外皮。如果要直接剥也可以,那就得带手套,还得有些专门的工具。
学校里的柿子都进了大家的肚子,核桃却都被埋葬在树下了,直到我们离开也没有从那个绿色外壳中吃得一粒核桃。也可能正是因为核桃树的果实年复一年地生于土地又归于土地,学校里的那棵核桃树一直都茁壮挺拔,枝叶蔽天,像一座山,又像一个港湾,一直在我的记忆里常青不衰。而柿子树却零零落落的,没有一棵能再想得起。
一场秋雨下着下着就变成了雨夹雪,冬天来了。这里的冬天虽不似东北那般寒冷,却也不比东北好过。晴朗的天气很少,阴郁而湿冷的空气包裹着每个人。屋内都没有暖气,有时候竟感觉比屋外还冷。晚上,得咬咬牙才有勇气钻进冰凉的被窝,等身体的温度捂热乎了被子,天也就快亮了。冻疮是一种常见病,几乎每个同学的手脚都会生冻疮,严重的会龟裂和溃烂。我在东北严寒之地那么多年也没长冻疮,回到陕南也便入乡随俗了。后来知道,像陕南这般。冬季气温在零度上下的湿冷气候才最容易滋生冻疮,
每到冬天就特别怀念东北。我和姥姥的家在一个十字街的东北角,是临街的几间大平房,有很大的一个后院。东北的冬天是漫长的,零下三十几度,大雪没到膝盖是常事儿。屋内却温暖如春,有火炉子,有大火炕,还有火墙。火墙就是立起来的火炕,既能起到墙的作用还可以取暖。东北的火炉子带有长长的白铁皮烟筒,炉子烧得旺,烟筒摸起来烫手,炉子的温度通过烟筒散布到屋子各处,烟筒的末段伸出屋外,把煤气排出去。东北的火坑最具地方特色,家里一般没有床,冬天睡热炕,夏天睡凉炕,俗语“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指的是冬天睡凉炕。冬天,烧热的火炕摸着烫手,厚厚的棉花褥子铺在上面,躺上去就觉得暖烘烘的。
学校里冬天取暖主要就是靠火炉子。教室是长方形,炉子摆在离讲台不远的地方,长长的烟筒则沿着顶棚一直延伸到教室后墙,再拐弯从附近的窗户伸出窗外。放学后,班主任老师会把炉子封好,也就是在炉腔内压上湿煤,关上炉门,并把通向烟筒的排风口收紧。上小学的三年,我一直是班长,冬天必须得比其他同学早到校,打开炉门和排风口,烧热炉子,等同学来的时候,教室里已经暖暖烘烘的了。最怕的就是前一天炉子没封好,早上炉子灭了,那我就得生炉子。生炉子是个技术活,每天早上出门,我都是一个肩头斜背着书包,一个肩头斜背着一个袋子,里面有姥姥给我准备的生炉子的柴火。那些个冬天,我出家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踏着厚厚的白雪,穿街过巷,也从不觉得寒冷和害怕。
陕南的冬天几乎看不见火,唯有靠衣服和身体的温度才能战胜这湿冷的天气。家家的母亲一般都还不等夏天的热气消散,就会拿出细长的织针和卷成一个个圆球的各色毛线,开始为家庭成员赶制过冬的毛衣毛裤。姥姥会做棉袄棉裤,却不会织毛衣,她会买来毛线监督我母亲织,要符合姥姥对厚度和样式的要求。这个冬天,姥姥买了最好的毛线,要我母亲要织得厚一些再厚一些,说孩子不在家外边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