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那起交通事故,注定会将茫无所知的家瑞牵连进去。因此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事发当时的情景。
深夜,暴雨初歇。湿滑的路面显得焕然一新。街上连个鬼影子都不见。路灯闪出橘黄色的光芒,映衬出夜的寂寞与冷清;远处的高楼如魅影般森然,依稀透出的灯光仿佛旷野中盘桓不去的萤火虫,显得模糊,神秘。这一切如同一幅拙劣的静物油画,毫无生机。
远远地,传来鼓点敲击声,一声声叩击心弦,在空旷的街道激起阵阵回响。静谧的黑夜里,令人头皮发麻。
突然,静物画没来由地抖了一下——一个模糊的黑影闯进画面,在人行道旁斑驳的树丛下忽隐忽现,渐渐地显现出人的轮廓——一个女人,一位黑皮肤的中年妇女,穿着都市白领的职业套装,足登高跟鞋。
她猛然刹住脚步,左右张望着,似乎忘了回家的路,慌乱和焦虑毫不掩饰地写在脸上,神秘的敲击声也随之戛然而止。她咬咬牙,向下一个街道奔去,敲击声又一次响彻夜空。树叶的暗影次第从脸上划过,路面的积水溅起一堆堆细碎的泥打在腿上、裙子上,她却浑然不觉。
不一会儿,身后的拐角无声地驶出一辆汽车,不紧不慢地跟过来。车内一团漆黑,仿佛被鬼魅驱驰。
女人的神情突然变得恐惧,立刻加快了脚步,敲击声急促而杂乱,仿佛砰砰狂跳的心脏。汽车射出直直的强光打在她瘦弱孤独的背上,拉出长长的暗影,仿佛附身的厉鬼张开阴森的獠牙。莫大的恐惧中,她开始了绝望地狂奔。那挥之不去的鬼魅则不紧不慢地溜达着,一点也不着急。
不知跑了多远,女人筋疲力尽。高跟鞋加重了奔跑的负担,而短裙又使她无法迈开步伐。她喘起粗气,泪水混合着汗水流淌下来。突然,她啊的一声,脚一崴,跌倒在地上。一只高跟鞋根深深地嵌进地面的砖缝里,膝盖在剧痛中鲜血淋漓。惨白的光束射过来,照出她更惨白的脸。
正在此时,她扭过头,眼里突然又一次闪出希望之光。猛然坐起,将高跟鞋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足以杀光所有鬼魅的武器。她长吸一口气,突然站起身赤脚向街对面冲去。
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小巷,窄得容不下一辆汽车。
自以为无所不能的鬼魅在这意料之外的变故前终于不再淡定,猛然加速冲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女人成功地冲进巷子里,消失在黑暗中。
车上一左一右下来两个大汉,快步追了进去。
女人奔跑着,巷子里的灯光比大街上更昏暗,两边是高高的墙壁,显得冷漠、阴森。但她却第一次毫不恐惧。尽管双腿胀痛难忍,脚踝和膝盖更是钻心的刺痛,但她却一刻不停。长长的巷子似乎看不到尽头,但一定会有尽头,通向另一条宽阔的马路,通向逃出生天的彼岸。
身后的皮鞋声沉重而杂沓,撞击着两边的墙壁,但她却勇气倍增,咬着牙狂奔着,双眼紧盯着远处的灯光,微弱的灯光,希望的灯光。
突然,她猛地刹住脚步,难以置信的疑惑浮现在脸上——灯光已近在咫尺,不再模糊。那里并不通向另一条大街,并不通向逃出生天的彼岸,那是一堵高墙,她绝对无法越过的高墙。大街就在高墙的后面,但却永远无法到达。
沉重的皮鞋声渐渐逼近。她转过身子,巨大黑影正一口口将她吞没。
女人的双臂被壮汉一左一右拉扯着,身体如同砂纸般擦过石板地面。她的双眼大瞪着,仿佛要从眼眶里蹦出来,嘴里被塞进了某个东西,只能发出断续微弱的呜呜声。命运就这样跟她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绝望,希望被点燃被照亮后的绝望,更深的绝望。
他们回到车前,从车上走下另一个男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