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远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屋子残破,门外河滩上燃烧着的雄雄篝火顺着四下里的缝隙照射进来,一束一束的黄色光束在漆黑的屋子里冥冥地闪耀着,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看了好一会儿,仍然感觉是在梦里。
在屋檐下的铁铃铛再次敲击在一起的时候,一阵叮叮当当中他推开了门。
门外,星河璀璨。
月已当空,鱼已丧命。
门外,人也有些多,一缕缕淡蓝色的烟幕袅袅地从众人面前,鼻尖飘过。
怀玉正伸长着脖子,用不停耸动着的鼻尖追逐着那烟幕,只在他将要触及到时,一双雪白如玉的手自烟幕中探了出来,先将它揉散了,而后又才轻轻刮在他鼻子上。
“还没个样子呢!都是爷了,常京里学宫里的大小姐们可不像我们这样,小心以后呀,讨不到媳妇!”
说完,翠雨便捏了捏他的脸,才轻轻地将他推开。
同样打着下手的楚晴下手飞快,葱白的手指在那袅袅烟幕轻灵跳跃着,她捡起一串串滋滋滋滋滴着香油的肉串码在盘子里,在冒尖儿的时候才把盘子递到怀玉手里,她有些哀愁的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仍然长不大的弟弟之后,叹息一声就又低下头忙着手上的事情。
怀玉到底是在酒馆里厮混惯了,一时也端不起斯文的架子,转身就把姐姐和翠雨的话扔得个一干二净。
他轻快地道了一声来咯!之后就一挺身子,像酒馆里穿堂的侍者们那样,单手托着盘子就颠颠儿样白三他们那边走。
而身后,苏语系着围裙,担当大厨,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派宗师风范。
她右手从容地翻动着今早还健在的那尾黑背的大鱼,左手上她最爱的鱿鱼须在手上轻轻颠了颠就送到嘴边,瓷釉一样的牙齿轻轻叼着,脑袋往右边只一带,鱼须便到了嘴里,鱼须上挂着的红油便在她粉嫩嫩的脸颊上留下一条长长的红色尾巴!
而他面前,白三正上首座着,面前是二两飘香的酒。
水生同羽林陪坐在两边,不待怀玉把盘子放下,水生就已动手掏出几支肉串在手里,左右开工,不一时,便已塞了满口,闭着眼睛,一脸享受。
对面的羽林脸上通红,咧着嘴,不知是痛苦还是享受地呲了一声,才把酒杯放下,他一边挑着肉,一边说道:
“三爷,现在七郎出息了,正该跟着享福哩!怎么这时候了,反而丢不开了?常京里多好,学宫里多好?七郎一进学宫,就城里给整套宅子,就给你安顿在里面,那时候,整日里有人服侍着,该看大戏看大戏,该听秦曲儿听秦曲儿,那多自在?那多享福?”
说完,眼见得白三只顾着喝酒,拿眼睛示意着水生,水生却一副事不关己又不为所动的样子,他咬咬牙,把到手的肉放下了,才又说到:
“嗨!我的三爷呀,就算您丢不开,舍不得走,您也得看七郎身上,替他想想呀。
您看,学宫距离此路遥千里不说,而且七郎一入学宫,便也是要专心于修炼一途了,到那时候,你两父子别说一年,就是学宫里五六年下来,只怕还会不上一面哩!
五六年的时间过去之后,三爷您想想,那时候您是多大岁数?七郎还能孝敬您几年?
三爷,子欲养而亲不待也是人间一大悲呀,您真要让他日后夜夜懊悔不成?七郎是您给救活过来的,也是您给带长大的,就七郎于我们之间,也总只是谈及您而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羽林本是来做个说客的,这时候一番话下来,说着说着,便想到了自己身上,不觉就动了真情实意了,说完,也不顾着那酒的辛辣,一扬脖子,咕噜咕噜往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