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和她相识，是在相亲的时候。或许谈不上是相亲，毕竟只是前后厝；而且，她还是他小学同学。这算得上早就认识了吧。
只是，自从当年他从四年级跳级到六年级之后，便和她不再联系了。虽然距离不远，在学校就是上下楼层，在家里就是前后厝，但终究还是她走她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
转眼间，他们就已经各自大学毕业四年了。
他职业不定，到处漂泊，漂了四年。
她做会计的，在莆田一家民营企业做到了财务主管位置。
他叫欧悦。
她叫英子。
如果没有两家父母，他们应该会依然只是彼此的过客。英子是英子，欧悦也只是欧悦。
除夕夜前一天，他刚放下行李包，还没来得及掸去身上的灰尘，母亲就兴冲冲地过来要跟他说事。看着母亲迫不及待而又欢喜的样子，他有点好奇到底什么事情让母亲这么高兴。说心里话，看母亲高兴，他比什么都高兴。
“阿弟啊，我跟你说呀，这次春柏家他们女儿，你试着相处一下。这次你可要把握住啊，春柏他们夫妻俩自己过来说，要给你们撮合，你可不能再吊儿郎当了，好好处着。”母亲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全说了出来。
他愣住了。
他是真愣住了。
刚才还在车站遇见嘞，他想。他皱皱眉头，努力回忆起那个姑娘的面容。
他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要不是刚才在车站遇见，估计他也想不起她长什么样。她挺好看的，长头发，人也朴素。
“你又不同意？那你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人家跟你一样大的，儿女都读书了……”母亲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直接哽咽起来。
欧悦的母亲叫作张蓉，是个地道的农村妇女，所有家庭主妇该做的事她都做了，尤其是嫁入欧家之后，更是作家庭支柱。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子孙昌盛来得重要。所以看到长子欧悦迟迟不婚，次子欧华也大二十几，她简直要痛苦死了。看到别人家的孙子孙女满地跑，她羡慕得很，而羡慕之后，还是陷入了痛苦。这种痛苦似乎像流行性感冒那样可以蔓延。欧悦是感觉到父亲也痛苦，奶奶、叔叔、婶婶、弟弟等都陷入了痛苦。唯一的解药，唯有欧悦结婚。但明显的，结婚不是一个人一个家庭的事。用欧悦父亲欧明丰的话来说，他们现在本来该是享清福的时候，却反而更加操心挂肚。
看到张蓉落泪，欧悦有点慌了。
“我没说不同意啊，我这次一定努力争取。”这话说得他有点心虚。
他只知道她家开了个小卖部，她常在家里帮忙；他只知道，她以前是小学同学；而其它的，一概不知。他和她算得上是完全的陌生人吧。
“那你同意了？”张蓉马上收拾好声音，欧悦甚至听出了她的惊喜。
“嗯嗯，我会努力和她好好相处，如果她没意见的话，我争取和她结婚。”这句话说完，似乎掏尽了他的全部心神，这意味着他要彻底放下自己心中的那份渴望。但突然间，又觉得轻松了，以后总算能够不予父母难受了。
吃过晚饭，他简单了洗个澡，换下衣服，然后跟张蓉一起去春柏家。
他有点紧张。
他慢慢地跟在张蓉后面。
张蓉一遍又一遍地唠叨那个叫作英子的姑娘。
当他们走进那座只剩下一半的四合院时，春柏走出来迎接他们。
欧悦挤出笑容问好。
英子刚收拾好厨房。
今晚，英子父母都在家，还有她哥哥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