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张着口,发了半天怔,等她醒悟过来,三人早去得远了,连背影也看不见。
张宝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吃饭的普润。
普润先是双手合十,念了一段不知什么经卷,宝相庄严,神情肃穆。华叔本已拿起筷子,此刻只好放下。正当华叔不知所措的时候,普润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了碗,转瞬碗中便空了。
华叔一碗饭还没吃几口,那边早添了三次,当真是风卷残云不足形容其速,狼吞虎咽不足形容其态,华叔不禁看得目瞪口呆。
总算五碗毕,普润将碗筷一放,低眉垂目,又恢复了先前老实模样。
张口结舌之余,华叔脱口道:“好大饭量!”
“五谷轮回,万物化生,是为无用,方见有恒。”
“……什么?”
一句也听不懂,华叔不禁有些悻悻然,一旁的张宝儿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普润呀,先莫忙着超度你肚里的米饭了。喂,跟人私奔的滋味如何?”
抬起眼,普润和尚认真诚恳答道:“我自为我,她自为她。任她恼我,我不恼她。”
“哈哈,没想到你还挺有女人缘的,每次都有女人缠着你!”
和尚双手合十也不分辨。
华叔有点好奇地望着普润:“你方才为何不辩解?”
“辩之无益,不如不辩。”
“普润,你怎么会被那女子缠上?”张宝儿问道。
“主持让我出寺化缘,行到桥头,见一年少女子抱着一只蓝布包裹慌慌张张跑来,不由分说将包裹交给我,说是托我照管一刻便回,结果等了半天,那女子一去不回,却等到了那中年女人。”
普润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张宝儿道:“施主怎知那包裹中是石头?”
“猜的。”
“什么?”普润瞪大了眼睛:“胡乱猜测也敢与人打赌?”
“怕甚么?”张宝儿懒洋洋道,“输了又不会死人。”
“呃……”普润无语了。
张宝儿看了一眼普润笑道:“当然不是无端猜测,那私奔女子将包裹交给不认识的路人,显然在拉人顶缸,故布疑阵拖延时间,又怎会当真将细软放在其中?看那桥头没有别的杂物,只有一地卵石,换了我,仓促之间恐怕也只有裹些石头充数。”
普润正想说什么,一个神色慌乱的小沙弥突然奔了进来:“师兄,不好了,寺里出事了!”
张宝儿眉头一皱,转头对华叔道:“看来我们又要去一趟慈恩寺了!”
……
七层宝塔高耸入云,这是慈恩寺中最高的建筑,就在塔下,横躺着一具尸首。身上穿着灰色僧衣,一颗光头上全是血和脑浆,摔得稀烂,已看不出面容。僧人们聚在一旁,神情惶然无主。
人群中突然响起一声嚎啕,来自一名中年僧人。跌跌撞撞走了过来,掩面痛哭道:“首座!首座!你怎会失足掉下这宝塔?!”
张宝儿回头一看,却见普润已盘膝而坐,为死去僧人念诵经文。神色并无悲痛凄惶,却是平静祥和,阳光照在他的眉梢眼角,竞有一种神圣之感。
张宝儿向身边的小沙弥问道:“他是什么人?”
“死去的是寺中首座净修大师父,哭的那位是他大弟子,僧值元觉。”
沉吟片刻,张宝儿默不作声走过去,俯身察看地上尸首,神情专注。
元觉泪眼模糊,突然看到一个陌生人,不禁一呆:“你是谁?”
张宝儿不答反问道:“你怎知他是失足坠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