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银闇,对不起银闇,我好像撒多了,对不起对不起……”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哭出声来,像是要宣泄内心那些无法发泄出来的情绪那般,她哭得压抑伤心哭得小心翼翼哭得无所适从,已经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要怎样走下去。
银闇只是沉默地看着她,任由那个哭得凄切的女子捧着他的手哭个痛快,长风自更广远的雪山之外吹来,吹得每个人单薄的衣袍猎猎作响,顾竹寒浑身冰凉,几近毫无温度,银闇害怕她的伤势和病情进一步恶化,左手急急施与她浑厚内力以御寒。
黎致意和银八在一侧神色复杂地看着,心里极其不是滋味。
“叛徒,我看你往哪里逃?!”
忽而之间长空之中一声愤怒的长喝惹得众人都往他们的方向看,顾竹寒听得这一声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叫喊也禁不住循声源处看去,但见方才那抹忽而出现的墨绿色身影与另一道浅青人影给纠斗在一起,双方攻势激烈谁也不让谁,顾竹寒揉了揉眼睛,更加锐了眉目去看那到浅青色人影,她定定地盯着那抹人影很久很久,终于和这副身体八岁之前对那人的记忆给重叠起来。
那在后面出现的人并不是谁,而是顾竹寒失踪了八年的养父顾泉。
而他所说的那名叛徒又是谁?
这两人手底下的功夫是极刁钻又是极老道的,两人赤剑和青剑在空中舞来舞去,直舞得众人眼花缭乱,看不清眼前的局势。
凌彻和梵渊此刻也被这在虚空之中突然出现的二人所吸引了注意力,顺着那两人的方向去看,能清晰看见顾竹寒所在的位置。
梵渊端坐在一匹枣红大马之上,他隔了数重雪山、翩跹飞雪、在寒风之中烈烈飞扬的火红军旗看向了她,他完完全全攫取住了她的目光,他看得是如此专注,如此认真,以至于凌彻也像是发现了什么那般,循着他的视线往前望去——
意想不到的一抹浅青倩影撞入眼中。
顾竹寒早就注意到梵渊回望过来的视线。此时此刻,在得知了这么多真相之后,她不知道该要怎样面对这个几乎用尽全部性命来护她周全的男子。
她只能僵硬地对着他笑,她只能以一种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看向他,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要怎样表达自己被塞得满满当当都是震撼、后悔、难以置信、不可思议等等种种复杂交织在一起的心情。
梵渊似乎察觉出她心绪有变,仅仅是与她对视一眼,便用嘴型对她说道:“走,别过来。”
仿佛是害怕对面那袭白袍有所发现那般,明明是这么一句含着十分担心与焦灼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硬硬是变成了仿如情人呓语般的呢喃。没有人知道梵渊在看见顾竹寒之后的思绪感情变化。他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她会从南唐千里迢迢赶过来,因为按照时日掐算,南唐此刻正陷入朝局动荡之中,以李邃曾经答应过他的条件,他定不会让顾竹寒离开南唐,肯定会使尽千方百计来迫使她留下。
然而,此时此刻,他竟然真想不到她真的来了。即使隔了千重万重风雪飘摇,他依旧感觉到她脸上泪水的痕迹。
我的好竹子啊,你又是为谁哭泣?
雪,越下越大,原本只是飘飘扬扬从空中撒下来的雪沫此刻瞬间化作鹅毛大雪,打在人脸上结成了冰渣,冷得人肌肤生痛,神智愈发清醒。
梵渊仅仅是与顾竹寒对望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在他对面同样是端坐在马上的凌彻此刻也将视线从顾竹寒的身影上收回,他微微锐了眉目隔着漫天风雪看向对望那个由始至终都像林下高士不染纤尘的白衣男子,启唇轻问:“不知圣僧,哦不,本王应该尊称阁下一声‘鹿冷族最后传人’才是,又是做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