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谢安那里拿了几只旅鼠正要告辞,这才仔细打量起谢安来。一双浅棕的瞳盯得谢安有些不自在。
葛衫少年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只是看你们穿着都是世家子弟吧?我可不认识什么世家子弟。”
谢安不言,将兜网捆好,里面还有一只无辜的小旅鼠。
葛衫少年走了几步,然后拍着大腿回头对他道:“你可是谢家三郎?”
……
谢安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出名,这没见过世家子弟的人怎会认识他,而且还是一看起来常在山中居住的炼丹师。
他缓缓点头。
葛衫少年咧嘴一笑,脆生生道了句,“小师兄,我是黄小仙啊!”
还没等谢安回答,黄初平自顾点头道:“多亏出门前师娘给我看了小师兄今年最新的画像,这比去年那幅又要俊朗多了。”
“初平?”谢安豁然开朗,想到数月前师娘鲍姑书信中有言,她和葛洪师公收了个颇有天赋的徒弟,数年学习有所成,是特派来给谢安治柏舟眼病的。
葛洪在罗浮潜心撰写《抱朴子》,又恐回到建康被王导给留住,干脆教会新徒弟医眼之术,送来建康给谢安帮忙。
黄初平在未拜葛洪为师先就通晓医术,有小医仙之称,被人称为“黄小仙”。
黄初平是从广州北上,在衡山南岳夫人魏华存处小住过冬,然后再往北从武昌一路东来,正巧遇到旅鼠投水之事,多盘桓了几日,没有去城中找谢安。
至于他会觉得谢安眼熟的缘故是,鲍姑从谢据那里要过谢安的画像,几乎是年年一张,用她的话就是既然没眼福看着谢安长大,这画像可不能少,不然在山中待着对着仙风道骨的丈夫总是乏味,黄初平在山中学医时自然也过谢安的画像。
黄初平虽比谢安晚入门,但稍长数岁,所以在叫师兄时还要加上一个“小”字,谢安拿他没法,只能随他叫了。
这旅鼠投江的事算是清楚,只是要解释给百姓听,平息国祸流言又是另一码事。
当夜两人宿在石头城,黄初平要回山中收拾东西再回城找谢安,司马昱很是欣赏黄初平的潇洒自若,谢安知道师弟的身世,淡淡道:“平民多苦难,这般潇洒自如也是不得已。”
当夜潮打空城,山色冷寂,谢安在城头迎风吹笛,借着这空寂夜色让心静下来,只是这潮水声隐隐不绝,又站在这石头城,令他不由想到唐代那位写了《乌衣巷》《陋室铭》的刘禹锡。
只是刘禹锡的金陵五题里,从石头城、乌衣巷、台城、生公讲堂、江令宅都是繁华褪去后的寂寥幽影,飞入寻常百姓家的王谢堂前燕,代表士族的落寞颓败,只缘一曲后庭花的台城春事化为荒草门户,而这石头城呢,唯有潮打空城寂寞回了。
不怪晋人不安,旅鼠投水之事只是引子,晋朝弃了洛阳,退守建康,一路坎坷不提,光是东晋初年就已内乱不安,若再有祸事,这是要逼死原本就吃不饱的百姓。
朝廷虽由士族掌控,但国终究是民之国,无论是抵御外贼还是平息内乱还是发展国力都需要民众努力劳作。
所以,平息民生不安,唯有实际行动来安抚。
谢安想了许久,直到司马昱将披风盖在他肩上才回过神来,司马昱已睡过一阵,原要登上城头看看江水夜色,没想谢安还那里伫着。
谢安问他,“想好如何平息此事了么?”
司马昱无奈道:“你那师弟说过几日等它们投尽水后自然会消散,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谢安摇头,“这么大一群旅鼠投江,过了建康也会在下游聚集,若遇到稍微狭窄的河道,岂不是一眼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