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浅进屋,打个火折,照见一地尸首,挤压层叠,血黑痂硬,上前探探,肤冷气无,已是死了。因浅悲道:“哥啊,弟弟救晚了。”又探那尸,越觉不对,皱眉凝望。这时,忽听身后一人道:“弟弟,没救晚!”因浅一惊,回头看时,角落走来一人,手脸皆是血痂,衣襟无一净处,先拿着剑,正还剑入鞘。走过来,一抹脸,露齿笑,正是因深。因浅大喜,跳起来,左右看看,上下摸打,说道:“哥,伤了么?”因深道:“红是红,没受伤。”因浅道:“你怎躲得命活,他们却都死了?”因深道:“我耍个机巧,缩在暗处,那魔不见,就未杀我。”因浅皱眉道:“哥,这几人,是你带来,你怎将他抛给阴魂,自己躲起?”因深笑道:“不躲起,怎有命见你,弟弟,莫数落我,且回派去,报了此事。”
因浅心道,毕竟哥哥死里逃生,先不责他,二人就出来。余金备了担子,放妥印藤,脑袋放在颈前,就似拼上。因深惊道:“印藤怎死了?”因浅道:“那余李使个毒计,害他死的。只怪我,没辨得他计。”因深道:“弟弟,他自家大意,怎怪得你。回派只说他与魔拼斗,不敌而死,莫提毒计的事。”因浅怒道:“哥啊,我早知此处有计,却未辨得,是我的错,怎好编了瞎话,回派骗人?待回派,我自求师父责罚。”因深知他执拗,只一笑,也不说了。
因浅道:“我原要带印藤回派,现见这许多同门尸首,也带不回,只葬在此地。”因深道:“是这话,我教余金挖墓穴来。”就道:“姓余的,挖几个好穴,须傍水依山,临道凭风,青龙背上马托人,白虎峰耸入云霄。”余金哭道:“爷啊,此处鄙村陋地,没有山水,也没有龙虎。”因浅道:“哥,你教他变,也变不出,只选处净地,妥善安葬便是。”因深笑道:“弟弟,我跟他说笑哩。依你说的办。”余金道:“求少侠饶我等性命。”因深道:“墓挖得好,就饶你。”
余金带村卫到村后,择处好地,挖穴葬人。因浅想,印藤为救我,受三屠责罚,无怨言,有义气。我虽传他功夫,是个报答,毕竟不识余金诡计,害他身首异处,客死他乡,愧对了他。想到此处,落下泪来。
因深道:“弟弟,莫伤心。”话毕唰地拔剑,手一翻,使招霜飘万点,转眼杀了三个村卫,余下的骇得腿软,跑也不能,因深上前拿住,都杀了。余金跪倒,哭道:“爷啊,你说我挖了墓,就不杀我,怎么反悔?”因深抹了脸上血,凝起额上眉,切齿道:“不杀你,解不得恨。”就切下他头,掼出丈余。
因浅道:“哥,你要杀他,只事先讲明,那才磊落。先说不杀,后又杀了,不是英雄。”因深道:“先说杀他,他就不卖力挖穴。弟啊,你是散人,怎么念起规矩?”因浅道:“不是讲规矩,是分是非。”因深道:“罢,罢,莫说这些,先回派去。”
二人回派,因浅说了落崖、回派、印藤夺位之事,只隐去耳丑传功一节。他隐了,是有根由。
二人且走且息,恢复元气,次日夜里,方到长断山下。因浅体察,丹田纯然内力虽恢复些,仍只一指大小,大不如前,是传功印藤所致,也不在乎,和因深上山。
行得片刻,到一山厅,松静鸟鸣,夜雾清冷。那亭子,红漆木,石板凳,黄亮琉璃顶,八角挂铜铃,有块石碑,上书“松亭”二字。
长断山设“松”、“竹”、“梅”三亭,岁寒三友,清雅高洁。亭内常年设人把守,以防敌侵,然今日到得“松亭”,竟无人。因浅道:“怪事,莫不是有敌入山,掳了他去?”因深道:“且去竹亭看看。”二人就不似先前那般悠哉,提口气,运轻功,衣襟扫得树响,双脚扰得风乱,不一刻,到了竹亭。这个亭子,圆凳圆桌,方柱方顶,顶是竹绿节瓦顶,柱是青石掺沙柱,桌上一块石砚,砚旁一支石笔,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