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重山的府邸很大,大到常人进来会找不到方向,甚至比孔清的丞相府还大很多。如今的右丞相乃是行伍出身,从军队中一步一步走到现在,可以说是白手起家。在他还是征南大将军的时候,因平定南方森林中的蛮人部落有功,皇帝将他召回长安入枢密院为在京房承旨,统管禁军与左右神策军。
当时的商重山乃是一介武夫,本身没什么家业,在这长安城中连个像样的宅子都买不起,听说做将军的时候家中妇人与孩童都跟他住在军营当中。陛下慷慨,将此处一座宅院赐予他,让人没想到的是,商重山竟然又跟陛下要了相邻的宅院,说是家中孩儿太多,恐怕不够住,再者他还要在院中种地,这地方小了不行。当时惊得一干人等眼珠子都快掉了,生怕陛下一个不对就将此人砍了脑袋。然而皇帝竟然答应了。那商重山直接将两座院子打通,生生开辟了一块菜地,让围观的人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年,那商重山官运恒通,接任枢密使,直至官拜右丞相,成为帝国一品大员。众人都看不明白,到最后只能归功于皇帝喜欢。
商重山当上右丞相的第二天,就让人买下了相邻的一座院子,将自己的府邸又扩大了三分之一,至此,长安城中除了那些皇亲国戚的宅院,再没有比右丞相府更大的了。
但长安城中的百姓一点也不觉得商重山的宅院有多好。坊间有言,右丞相府地方大,菜地大,武场大,就是房子小,简直是长安城中的一块菜地,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的位置。
商重山却也不为所动,自顾自得开垦着自家的菜地,偶尔还邀请陛下来此小坐,让旁人又是嫉妒,又是不解。
回到府中,商重山不理家中夫人关切的眼神,也不在乎丫鬟仆从有些慌乱的脚步,就这么大踏步得一直往宅院后方的菜地走去。
冬日的冷风依旧在长安城上空飘荡,萎靡的阳光温暖不了已经冻得铁硬了的土壤。宅院后方的菜地早已收拾干净,等待来年的播种。
商重山此刻已换了一件粗布棉服,一手握着一根锄头,另一手叉腰,就这么看着眼前这片荒芜的土地。远处的护卫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大将军手握长枪意气风发的模样,面前不再是等待开垦的土地,而是兵强马壮的官兵们等待着大将军训话。
将军还是那个将军,将军却再也不是那个带兵打仗的将军了。
往手里吐了口唾沫,使劲地搓了搓,商重山双手拿住锄头,开始在这片土地上劳作。已经冻硬了土壤在坚硬的锄头下纷纷破开,形成一道不深的沟壑,沟壑慢慢延伸,渐渐远去,笔直的如同用尺子量过一样。此刻这里没有帝国重臣商重山,只有一个普通的老农在开垦着自己辛勤守护的田地。
渐渐高升的阳光照耀在田地里老农的背上,反射出灰蒙蒙的红光,白色的雾气笼罩着老农的身形,让远处的护卫越看越不真切。
将军虽然不是帝国中最勇猛的将军,却是帝国大将中最会种地的将军。
“展叔,我父亲回来多久了,就一直在这儿锄地么?”不知何时,远处护卫的身边来了一个男人,看着田中的老人,心忧的问道。
护卫早就察觉到那人的到来,一抱拳,一弯腰,说道:“展章见过商统领!”只见旁边那人浓眉大眼,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穿一身军服,腰间斜挂一把直刀,如山的身影投射在护卫身上,带来一股淡淡的威压。此人正是商重山的二儿子商法,现任左神策军统领,麾下有伍仟步众,同右神策军一起护卫皇帝陛下外出时的安全与仪仗。
只见那商法两手虚扶,不肯让那护卫行礼,口中透着些无奈,“展叔,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在家叫我名字即可,若是让父亲听见了,又要说我来这抖官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