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噢,工富靠近窗户,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扔飞出去歪成一团,满身血淋淋的横躺在街道上,当时直接晕死过去了。唉,想着真他妈惨!不知过了多久,大雨中,工富才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觉得有人踢了他头两脚。见他没反应,还脱了他的上衣,听那人还假惺惺地说了一句,‘小兄弟,我官亲友对不住你了,一路走好。’要是当时我——工富能够爬起来,恨不能揍死他!”少年高山富绘声绘色地学着那人的腔调,眼睛里冒着一股腥红的辣火。我想他就是把自己当作工富来看待的,只不过面对着我,才活生生把那个“我”字吞了下去,说成工富。
“这人听声音有大多年纪?你能回忆起来吗?”我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可错过的细节,尤其说这话的,显然是事故的肇事者与当事人。
“应该有四五十左右,但当时下雨,也听得不太真切。”高山富仔细地回忆着;我看着他不停地在转着漆黑的眼珠,自左自右,自上自下,似乎像以前胶片电影那般提取事发时的各种镜头然后清晰地呈现给我。
“再后来呢?”我出奇冷静地问面前的少年,就像武侠电影中站在坠落的山石上坦然地渐亡人,生死已经置之度外似的。高山富没有立即答我,举起茶杯解渴似的凑到嘴边。
这个时候,我无意从他房门望了出去,只见对面陡峭的山坡羊肠小道上,晃晃荡荡地滑下来十几只挂着铃铛的白色山羊。让我更为惊奇地是,背后是一位拿着甩鞭的六十多岁老人,背上用云贵县地方特有的双肩背带,背负着一个三四岁左右小孩,侧着身子踩着坑坑洼洼地泥坑,一步一滑的踉踉跄跄跟在羊队后面一路下坡。要是路面脚打滑的话,那恐怕得从坡顶直接滚到坡下来,后果不堪设想。我看着心里不免替他爷孙俩捏了一把汗。
高山富喝了一口茶,意犹未尽地嚼了嚼杯中浮起来得茶叶,想来十分受用。然后又见他像个猴子似的敏捷地将茶叶残渣吐到桌子旁边作为垃圾筐的纸箱盒子里。开口对着我说:“后来雨越下越大,上游的洪水不断涌下来,带着各种垃圾冲过红桥!周边的菜市场和商店都被洪水淹没了,塞满了各种泡沫塑料袋,水大得不得了,工富也被那洪水冲走了!”
“那后面怎么找到工富的?人都冲走了!”我一想到被洪水冲走,顿时心悬了起来,偌大洪灾,区区一个人,那不会被垃圾和泥沙给埋了啊。
“是啊,他们那帮捞尸户见洪水太大,不愿捞,后来洪水渐渐退了,他们才答应捞的。不过,捞了两天又都不愿捞了,觉得没希望,另外主要是嫌费用给的太少!而那负责此事的干部见离事故都三四天了,捞不着人,也估摸着工富是被泥沙冲埋了,所以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还是爸见情形自己掏了腰包,当着众人说‘谁捞起我儿子,我出三千块钱’,捞尸人才继续找的!”
“爸真的拿三千块那么做了?——他怎么回来没跟我们说啊?”我想着父亲回家之后的事,他闭口不谈这些情况。
“真有这事,不信你可以去问妈——当时三千块很值钱,咱们家一年开荒种粮几万斤才卖得了这点价钱。听到爸开口就是三千,我——工富心里也高兴啊!对于那些捞尸户来讲,那更高兴,要是能找到,那可是他们几个月的收入。所以啊,那家伙,然后就蜂拥来了十几个人,弄了几条渔船,沿着红水河白天黑夜来回打捞,捞上七八个人,但都不是的。又连续捞了两天,人还是没找到。”高山富童稚俊俏的脸上,带着一股少见的沉毅。
“那也就是都是白忙活了?”我将茶凑到嘴边,也轻轻啜了一口。
“说来话长!那帮狗娘养的!他们人是找到了,不过为了一根乌木把工富撇到一边,打了一场轰动红城的官司,都上电视新闻了,回头还死乞白赖地跟爸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