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胡子老者领着杨排长进了院子,穿过堂屋,走过一条麻石甬道来到后面的厨房。他指着厨房边一间茅厕的门,说你们进去,木料就放在里边,有十好几根呢。
杨连长推开门,看见两张四脚长板凳上果然整齐横搁着十几块粗壮坚实的大树板料。心中立即一沉,心想:这不分明就是老人家的棺材板吗?他上前去用手指量量,每块约五寸厚,仔细看看,又弓下腰,用鼻子靠近木头闻了闻,大惊:天哪,这可是昂贵无比的金丝楠啊?!
杨连长急忙退了出去。
“怎么样?能不能派上用场?”老者见杨连长出来,忙问。
“能,当然能。用这样的板材做出来的工事一定就是铜墙铁壁啊!”
老者说:“那就好。我老了,上不得前线大鬼子了,这东西能派上用场,也算得我们家祖宗积德了。”
“老人家,您老有这份抗日的心,就是祖宗积了大德的了。老人家,我会把你的心愿转告我们的将士们,有您这样的父老乡亲,谁敢惜命怕死那就是犯罪!”杨连长说,“只是,老人家,你这礼物太金贵,我们不能收呐。”
老者忙说:“没关系呐,在和平日子那东西可以当着一种显摆,鬼子杀进国门,不堵住那些狗娘养的,命没了,还显摆个啥?”
“放心。老人家,我们全民奋起抗日,倭寇是秋后的蚂蚱折腾不了多久的。老人家,好好活着,有您老人家显摆的日子。”
杨连长这样说,但老人家执意要士兵们把那些棺材板搬走。后来,杨连长说:“老人家,是这样吧,我吧您家的地址记在本子上,这些木料到需要的时候就随时叫人过来搬。”
好说歹说,老人才勉强同意了。只是,似乎他好像仍然心意没有得到满足,杨连长们离开的时候,有泪水在他苍老的眼眶里旋转。
杨连长回到镇中心的大坪,士兵和乡亲们都在忙碌。收集来的木材和石块已经大部分陆续运走。他突然听到覃团长的喊声“杨连长,你过来。”
“到。”杨连长急忙赶过去。
覃啸天说:“镇子东边有个集市,组织些人去把那里的竹篓子都拿到前沿阵地上去。”
“是。”杨连长不晓得团长要竹篓子干啥,就带着于是百把人涌进那个大集市里满地拣竹篓子。一人一只手上挂上十几个竹篓子抓鸡一样一窝蜂地跑回了前沿阵地。
“把竹篓几个几个连在一起,要快!”覃啸天在阵地上来回的巡视,还不停地喊着。
大家都忙不迭地从竹篓子上抽出一条细竹片,把它在几个竹篓子之间穿上,然后将竹片两头捏在一起从绑腿或是衣服上撤下一小条儿绑好。
“这是作啥子嘛?”小佬叨唠着。
杨连长呵斥道:“让你干你就干,别那么屎少屁多。”
覃啸天指挥士兵们把捆成一团一团的竹篓子摆放到了离我们阵地一百米左右的壕沟里,还安排在竹篓子上面加放了一些新鲜的树枝树叶做伪装。
那天中午刚过,果然,日本鬼子开始疯狂反扑了。
先是一架侦察机高高地在枫泾镇上空来回盘旋绕圈圈。侦察机飞回去没多久,从东南方向传来了沉闷的隆隆轰鸣声。蝗虫一样的一大群敌机黑压压地向枫泾镇飞来,它们有时飞得很低,几乎擦着树梢和屋顶。接着,就像羊拉屎一样从飞机屁股里拉出无数黑色的颗粒。炸弹吱吱叫着铺天盖地从天上掉下来,在不大的枫泾镇的田野里、河港边,老百姓低矮的房顶上爆炸。河港变得炙热沸腾,大地在倾斜摇晃,树木被撕裂烧焦。
接着,日军的装甲部队出动了,几十辆装甲车和坦克轰隆隆驶过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