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霪雨霏霏。覃飞被秘密召到陈玉轩的官邸里去。官邸花园里的一座阁楼挂着主人亲题的“聊天一楼”匾额。覃飞一身戎装,腰束宽牛皮带。
“老统领,覃飞前来听候指示。”他行了个很标准的军礼立在“聊天一楼”门厅里。
“坐吧,坐!不必拘礼。”老统领指了指身边的一张紫檀木嵌大理石的靠椅让他坐下,语意双关地说道,“外边风雨很大吧?”
“很大。”覃飞正经地回答,“这会儿象是小了些。”
陈玉轩那有几种颜色光圈的瞳仁亮了一亮,又变得灰暗下来:“我是指的时局政治的风雨。你一定听到些什么风传吧!”
“听到了一些谣言,说何键要动用武力消灭我们的三十四师。”
“不是谣言。”陈玉轩说这话几乎是一字一句,字字皆铅一般沉重,“他这是早有预谋的。他们的剿共大军跚跚迟来,等我们把老本拚得差不多了才赶到。如今他们大部队已集中到湘黔边境上。他向蒋委员长报告说我剿共不力,有通共资共之嫌。”
覃飞说:“统领说得没错。前天,我和啸天抵近侦察悄悄去了一回虎背岭,好像它们的前锋部队已经到那里了。”
“是啊,来者不善。来,你过来看!”陈玉轩从躺椅上起来走向那挂在厅里作为“中堂”的一幅陈旧的地图。
覃飞忙掌了油灯过去。
陈玉轩粗而短的指头按住了一个圆点:“这里是竿城。如今何键已令其部队陶广、章亮基、主东源、李觉等沿峒河而上,而跟他串通的中央军李云杰已从铜仁、印江、大庸、永顺、沅陵、常德各地出发合围竿城和乾城,利用把我们部队调出分开围堵红军之机,他实际上已经派重兵把我们分割包围.....”
“老统领,你让我领些兵去跟他们拚吧!”覃飞在危难时未忘栽培之恩。
“不要乱说混帐话!”陈玉轩严厉地制止了覃飞的话。他的语气又变得深沉起来:“上面派我当师长,我年纪老了,职不职务都无所谓。”
老统领扬了扬手退回躺椅上:“坐、坐吧!我叫你来不是要你去拚命送死,这没用,如果拚死送命能解决问题那我也会去的......”
“那可怎么办呢?怎样才能救得了这次危难?”覃飞恳切地问。
“谁也救不了,就是天兵天将下凡也是空的。”老统领声音带着伤感,“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要同你商量一件事。”
覃飞说:“请老统领吩咐。我一定万死不辞。”
陈玉轩缓缓地说:“眼下局势已成定局,我想让你趁早辞职归乡......”
“辞职归乡?!”覃飞大惑不解,“那师座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我没有事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他们要的是我手里的军权。我已作好了准备——辞职下台。”陈玉轩用很深情的眼神看着他,“我只是让你先走一步。你跟随我多年,我相信你能明白我这样做的意思。”
“我完全明白了。”覃飞突然顿悟,起身笔直地立正站着,“我会作好一切准备,随时听从老统领的召唤。”
“好。你千万要沉得住气.....”陈玉轩点了点头,“究竟什么时候要用得上你,现在还很难预料。你也许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讲过的那个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吧。当然我想我们是不会象他那样要苦熬二十年,但你要耐得寂寞,莫负我的厚望。”
陈玉轩说罢已背转身去。作为他的下级他的心腹一切言外的东西皆只能靠自己的揣摸、领会。覃飞还能说什么呢。
第二天,陈玉轩在乾城召开了一次团以上军官会议,讨论是否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