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火,满河鎏金。激越的锣鼓丝弦声,很响的浏阳九子鞭从洪城边一座徽式古典建筑中传出——十五很快就到了,热闹的堂戏将如期举行从沅陵请来的戏班子正在抓紧最后一次彩排。
洪城地处湘黔交界处,三面临水,是一个两江汇流的三角形地带。地方虽偏僻窄小却异常热闹繁华,有“小重庆”之称,出口货以木材、桐油、鸦片烟为主,是当时湘西的经济中心。
洪江的商务增加了地方的财富与市面繁荣,同时也增加了军人的争夺机会。眼下,洪城的军政虽由“湘西王”陈玉轩掌握,但由于此地与湘西政治中心相隔较远,交通不便,民情复杂,历来的各种势力对此地的掌控都松弛乏力。民国以来左右过贵州政局的贵州军人王殿轮、王小珊、周西成、王家烈全用洪城为发祥地。湖南军人周则范、蔡巨猷、陈汉章全用洪城为根据地负隅自固。周陈二人并且同样是在洪城被刺……历史的戏剧总会繁复、连绵地继续扮演。
锣鼓丝弦声翻越厚重的城墙,乘着薄暮在郊野飞翔。按说这样妙曼的音乐应该对应更加妙曼的美景,然而在这厚重的城墙下,暮色中浓重的树影像巨型黑蝙蝠的翅膀,掩护着一个巨大阴谋的悄悄展开。
“洞子都挖好了,进得一口棺材了。”
“要得,那就赶紧把炸药塞进去。”
那时,阳光斜斜地照过城墙,郊野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野菊香。城墙古老而厚重的,锣鼓丝弦声和妙曼的音乐越过垛口而来,乘着薄暮在郊野飞翔——城内的江西会馆正在为堂戏作彩排,一片歌舞升平,但毗邻的一处城墙根已经悄悄被挖掘出一个硕大的土洞。
这个巨大的土穴是多日来悄悄趁着夜色挖掘的,到了已经到了最后一道程序——几个黑衣人把装满炸药的棺材费力地推进了土洞穴里去。此时,夜色阑珊,城门紧闭,城楼上有兵弁巡弋而过,却丝毫没有察觉。
“韩爷不来吗?”
“他早已带着杀手进城了,我们就安心等它天黑,听他的信号就是。”
“这儿就我们几个啊?能顶用吗?”
“说什么哪?告诉你,这一回可是大仗火!走吧,快走,别让哨兵发现了。误了事,你我都别想活。”
“要得。唉,累死了,走,到林子里歇气喝袋烟去。”
几个黑衣人拍拍手中的硝药末子,悄悄潜进了一片黑色松林。
这是1933年秋天湘西洪城一个薄暮的傍晚。
关于这场演出,早早地人们便奔走相告了。
两天前,在洪城一间阔绰的大封火筒子大院的花园里,有这样一段对话。这个花园叫“留园”,是洪城最大油号“万景福”老板孙大万的私家花园。
“说是那个姓游的没死,又转来了。老爷,你晓得吗?”
那时,阳光斜斜地照进院子来,菊香浓烈。孙大万在浇花,满园尽带黄金甲。听到管家的话,他畧为停了停,鼻子“嗯”了一下。
多年以前,在清浪滩出了一桩“海事”:一只大油船在江心的大石头上一磕成了两截,眼睁睁看着所有的货物全落了水,被打散了,这只船的货主空捞了一匹桨,浮沉漂流了十几里才拢岸。到得岸上后才知道,不仅货船两失,船老板也被水淹死了,八个水手还有两个失踪。都说当时是有人做过了手脚,但再到后来,人们也就把这事和它的主人完全淡忘了。但五年之后的一个秋末,这个人却神秘地回来了。这个人叫游贵生,洪城大油号“天顺昌”的老板。
“听讲游贵生一转来便躲在自己南门上的封火统子屋里,二门不迈大门不出,哪个都不肯见......”
“做人嘛,还是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