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里,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嘭”的一响,谷山家的被响声惊醒了,她警觉地听见有人跳进了院子并轻轻来到了屋门口,却又停了下来。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本来就气喘,现在更是憋得胸膛简直要爆炸一样。
天哪,会不会是贼?穷家豁檐的,还有啥可偷的,贼也不长眼呀!她哆嗦着轻轻推推老头子,耳语般地叫着:“他爹,他爹,醒醒!”
老头子也醒了,他先是想到了贼,男人毕竟胆子大,摸索着穿上衣裳,悄悄地抬起身子,翻身下炕,黑暗里摸索着顶门棍。管他谁死谁活哩,先下手再说。
“砰砰砰”忽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静悄悄的深夜里,敲门声震得心尖子都哆嗦。老俩口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憋到了脚脖子上。
敲门声继续着,又传来了轻轻的呼唤声:“爹,娘,是我,开开门。”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是儿子谷良!老俩口听得真真的,是儿子没错。老伴忍不住失声哭了出来,老头子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句,丢下手里的棍子,摸黑下炕开了门。门外急速地闪进一个雪人,一股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老头子浑身剧烈地哆嗦。来人转身“吱嘎”关上了门,并急切地吩咐:“遮上窗户再点灯。”
慌乱里,拿破被子遮住了窗子,点了油灯,屋里站着一个高高的小伙子,一身的雪落在地上。
老伴哆哆嗦嗦地穿衣下了炕,涕泪横流地抓住儿子的手哭成一团。
老头子蹲在一边,习惯地装上旱烟袋抽着,沉默地打量了儿子好久,才喝止住哭哭啼啼的老伴。
谷良忙乱的擦拭着满身满头的雪,熟悉地摸到暖壶,倒了碗水,喝了几口,才一屁股坐在一张小木凳上。
“没骨头的玩意儿,”老头子怒气冲天,“咋不浪窜啦!深更半夜的想吓死老子娘!跑啥?有啥可跑的!拉完屎让老子娘给你擦屁股,你还不如条狗哩!家再穷狗也不嫌弃,你倒好,奶牙子还没褪干净就乍扎翅膀飞了,有本事再浪窜去,回来看啥?是看你下的崽,还是看你老子娘的烂骨头?”
老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疼爱地抚摸着儿子湿漉漉的头发:“回来了就好,少说两句吧。”
谷良局促不安地看着父母,好一会才瓮声瓮气地说:“俺回来是说给你们,别惦记俺,俺还得走。”
“啥,还走?!”老俩口目瞪口呆。
“俺,俺,”从谷良断断续续的讲述里,老俩口明白了个大概,儿子谷良跑出去不长时间,结识了一帮好汉,穿山越林,活得凶险刺激,说穿了就是做没本钱的买卖,就是老百姓嘴里的“山贼”。因为怕家里人惦记,正好路过此地就跳墙进来了,叫爹妈不要挂念。
“做梦哩!作死哩!”老头子哼道,“这是掉脑袋的事啊!你个毛犊子活腻歪啦?多少年了,比你有能耐的人多了去了,闹来闹去,几个有好结果的!混帐东西,这是拎脑袋走刀口的勾当,闹不好连个囫囵尸首也保不住!你小子几个脑袋?你不怕死,老子还怕断子绝孙哩!少给俺胡擂擂,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再给你娶个媳妇,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再娶一个?”谷良一时没明白过来,疑惑地看着母亲。
“儿呀,你小媳妇死啦,留下个女娃。”母亲泪流满面。
谷良的脸苍白得象掉在地上的雪,嗓子眼顿时哑住了。
在母亲絮絮叨叨的讲述里,谷良听明白了他走后家里发生的一切,他心里滚过一阵痛楚,对那个童养媳的百般蔑视渐渐换成了愧疚,孩子的出世更是让他手足无措。
“她,她,”谷良嘟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愚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