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那一步一脚印的路程,他深知,那一浅一深的步履。他走了三年,看了三年,洛阳的花,最美不过城外的那桃花,江南的水,最美不过苏州园林里涓涓的细流,世间的雪,最美不过十年一遇的雪……这一切,都是他走过的路,看过的景。
有一年,他到了一座古刹前,那地方只有一个老僧,老僧每日都必定坐在古刹门口,无论风雨亦或是严寒酷暑,与他一样也是个凡人。
他那个时候就问:“大和尚,你这古刹香火怎样?”
“香火十分旺盛。”老僧如此回答。让他奇怪的是这古刹里数天没有一个人来,一个月后,逢了庙会,也就只有一对母子上前来拜祭祷告,老和尚礼数十分周全,一点也不比其他寺庙的少。
古刹中除了一支蜡烛外,便再无其他,若说有便是那一本本一卷卷的经书。老和尚不读经书,他说那经书都没用了,每逢冬天他就会拿来当柴火烧了取暖,都烧了几年了,可就只烧完一层的。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在死之前把他烧完。
秦九问过他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呢?老和尚和他说的话,当时没懂,可现在似乎懂了一些。老和尚问了他一句:“经书里面的是什么?”秦九答是文章。
老和尚又问,“那文章有什么用?”
“穷理、载事、通古、明心、载道。”他学究多年,心中自然有所得。老和尚听了后,摇了摇头,他只说了一个字,他说:“佛。”
当时的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现在似乎明白了些许。佛是什么?不也是道么?穷理、载事、通古、明心,这些不都是道么?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他默默地念了一句,这是在幻境中所学,出自一位名为韩愈的唐代大家之手。
道者,行至也。这是骑牛老人和他说的,他本以为自己明白了,实际上,他只是明白了皮毛。正如湖泊和海水,看似没有动,实际上他们暗中塞流交替,正如一个人,若不是停下脚步,他又哪来的“行”。老和尚烧书,就是穷理,他把书烧了,可道早已经明悟在心,他比谁都通彻,所以只说了一个佛字。
佛,即是道。理,即是道。事,即是道。通,即是道。心,亦是道。
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可还是有些疑惑,因为他还没有明白,什么是心。难道真的只是心之所向,身之所往?
“寺庙里明明没有香火,可为何老和尚要说香火很旺呢?”
他有些遗憾,当时为何没有问这么一个问题。心中的疑惑还是没能得到解答。
“一口气可以吞云吐雾,一滴血可以瞬移千里。这样的神通,又与‘心之所向,身之所往’有何差别?”他自问自答,“动静有异,我静如山岳,动又如什么?我走了三千里路,每一步都是一个道,那么此道能通么?”
月光十分凄凉,透着死淡。没有人来打扰他,也没有人来关注他。可在他身旁,小白龇牙咧嘴的在旁边抓急。他的神情越来越怪,时而明悟通彻,时而恍惚怅然,时而神采奕奕,时而叹息不断。
心魔幻境给人的不仅仅是心理的磨砺,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对于秦九来说,更是如此。
他又想起,离开了古刹后,他又去了江南的一家道观,道观里也没人。只有一个老人天天来打扫道观,一天如此,一月如此,他住了两个月,天天如此。
老人不与他说半句话,性格十分古怪,仿若无人一样。他每天的落叶都扫到了墙角,直到第二天才来把它弄走。秦九问他,他也不答。
直到后来,某一个晚上他才知道这么做的缘由。
落叶扫在墙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