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欧阳老管家对庙宇里那个人的身份,有各种各样的揣测,事先也在脑子里模拟了不同情况下,该如何跟对方展开谈话,以及万一谈不拢,又该如何找最好的理由脱身。
但万万没预料到的场景是,他要面对的却不止一个人——恰恰相反,此刻庙宇里面,竟然聚集着二十来个人,并且都是山下村庄里的村民们!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村民们聚集在庙宇里,倒还不足以令欧阳老管家呆若木鸡。
这座庙宇,是一座很小型的庙宇,整个室内面积充其量不超过三十个平方,那些村民们却挤在里面,一个挨一个地跪着,非常虔诚地进行着某种祭拜,而他们顶礼膜拜的对象,居然既不是某位神,也不是某位佛,更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一只造型奇怪、做工粗糙不堪的容器!
那容器说不准是用来干嘛的,表面没有图案,颗粒坑洞明显,连釉都没有上,保持着黑黄的泥土本色。形状有点像用来腌黄瓜、萝卜条的酱菜坛子,然而哪怕是最普通的人家所用的最普通的酱菜坛子,只怕都要比它更好看个三分。不过容器的大小却比普通的酱菜坛子大几倍,或许称其为“瓮”更恰如其分。
就是这样一只其貌不扬,放在路边也没人会去偷的不明容器,却被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堂首,接受着村民们五体投地的祭拜。他们拜得是那样的专心,以至于欧阳老管家闯入庙宇时,竟没有一个人分神回头看他一眼。
这便将欧阳老管家推入了一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尴尬境地,很是微妙。
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夜空。
欧阳老管家闻声一惊,接着一股寒意爬上心头——这个村庄里是没有婴儿的,也不应该有婴儿,那么娇嫩、珍贵的生命,就不该到这鬼地方来遭罪!
从到村庄的第一天起,欧阳老管家就没见过村庄里有婴儿,更没听过有婴儿的啼哭声。经过连日严密的勘测,他甚至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这个诡异的村庄里不存在14岁以下的孩童。
可那婴儿的啼哭声连绵不绝地传来,渐渐越逼越近。哭声如此清晰,一声又一声鞭挞着欧阳老管家的心,而庙宇里的村民们却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着他们虔诚的祭拜……
这些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欧阳老管家理清思绪,婴儿的啼哭声已沿着山路到了近前。当他惴惴不安地回头去看时,只见陈老头踏着夜色急急忙忙地跑了上来,怀里果真抱着个活的婴儿!
是的,那婴儿是活生生的婴儿,跟欧阳老管家这种鬼魂不同,亦跟空有一副活人皮囊却没有活人气息的村民们不同,那婴儿是个才出生没多久的、理应尚属于人间的新生儿!
此刻,那婴儿被陈老头搂在怀中,因为襁褓包裹得严实,手脚不能乱动,只能以嘹亮的哭声来表示抗议,又因为哭得太过伤心、太过用力,粉嫩的小脸早已憋得通红,叫人看着心疼。
就在观察婴儿的这一会儿功夫间,陈老头已冲入到了庙宇里。欧阳老管家顿时从忐忑中醒过神来,一把拉住了他。
陈老头方才过来时,一直没有理会欧阳老管家,不知是出于有意还是无意。现在被他这么一拉,脚步立刻缓了一缓,同时偏过脑袋,眼神与之交汇。
只是匆匆一眼,但陈老头的眼神中似乎包含着万般情绪,有无奈,有痛苦,有隐忍,有欲说还休……
并且他确实也是什么都没说,嘴巴紧紧地抿着,只是轻轻地摇了一下头。
摇头的那一下动作幅度非常小,要不是面对面地站着,几乎不可能会察觉得到,但却是令欧阳老管家鬼使神差地松了手。
陈老头缓下来的脚步立马恢复如初,飞快地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