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夜里,长安城中许多人紧紧盯着星空——这不仅关乎个人的前途,更关乎帝国的命运。对于他们来说,倘若真的禳星成功,那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然而他们失望了。天狼星依然准时出现在南天上,甚至比往常闪得更亮了,似乎在嘲讽着人间的无能为力。
显然,昨夜的黯淡只是天气不好,跟栾大所谓禳灾仪式丝毫无关。
有人惊恐,有人欣喜,也有人为帝国何去何从而忧心。
朝中许多大臣看准了这个时机,料定禳星不成,必然天威震怒,于是当夜便纷纷上奏弹劾栾大,罪名从贪敛财物、强抢民女、滥杀无辜,一直到欺君罔上、篡逆不道,几十份奏折罗列了几十条罪行,真真是罄竹难书。
栾大早知这帮人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尽管栾大有过许多次骗局几乎被拆穿的经历,但这次他还是惊慌失措了,毕竟天子关切、天下瞩目。
实话说来,其实自从夸口可以禳星之后,栾大一直便是提心吊胆的。可有什么办法呢?他撒下一个谎,就得用一千个谎言去自圆其说。他若不能禳星,皇帝凭什么相信他能求长生?
这令人嫉妒的富贵,岂是轻易就守得住!
现在栾大躲到宅邸里,不见任何人,声称正闭关禳星。连刘彻派了三次使者来请他,他都回绝不见。岂是正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身上却一阵一阵的发冷。
可有什么办法?
等死吧!
乐通侯府里,许多先前投靠来的方士、门客,都知形势不妙,接二连三的收拾行李,偷偷摸摸地逃走了。往日几千人来往、连廊走道水泄不通的宅邸,半日内就跑得只剩冷冷清清忧忧戚戚的几个人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刘彻再三再四催栾大不到,也不耐烦了,当即命廷尉杜周率巡城缇骑包围侯府,只许进,更不许一人离开。杜周就候在门外,等着栾大出来自投罗网。
正当此时,张川来了。他无视这重重包围,直闯侯府。
杜周勒马上前问道:“你是何人?”
“王廷尉有礼了。在下张川,与乐通侯有些交情,来送些东西给他。”
“你莫不是要与他有什么勾结?”
“这是何话?天子又没定他的罪,又没夺他的爵。我来看他,算什么勾结?”
“哈哈,好一位豪杰!你若进去了,就出来不得了。”
“廷尉见谅,我是非进去不可了。”
“你请自便吧。”
说着,张川拨开缇骑阻挡,进了侯府。
侯府阔大,张川进去半日,找不到栾大,侯府花园里。
正是盛夏,花园池塘里,洁白的荷花开得灿烂。栾大的夫人、卫长公主被几个侍女簇拥着,正凭栏赏荷。
她母亲卫子夫已是倾国倾城,当年连天子刘彻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为之抛弃了皇后陈阿娇。而公主长到现在十七八岁年纪,却比母亲要更出落,堪是绝美不可方物。
只见她盈盈碎步,漫行荷池,却如披着云絮的仙子,连那娇嫩嫩的花骨朵儿都要逊色万分。然而她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只是冷清清观望着园中美景。
张川远远见了公主,不敢近前,只赶忙行礼,道:“公主万福,小民来寻乐通侯,因无人引导,不意闯入此间,实在得罪了。”
公主也不看他,用团扇遮了面容,只遣一侍女过来。
她告诉张川:“君侯在修仙堂里,公主说,此时还有人敢去找他,想必是要紧事。命婢子带你过去。”
张川先给公主施礼道谢,又谢过那侍女,便离开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