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正常人,被一把锋利长剑挟持,会是如何反应。人生本有百态,然危急时刻呈现的才是一个人最原本的色彩,有些惊慌失措,有些坦坦荡荡。但像云帆这般把手放在剑刃上,还哈哈大笑的,恐怕没有几个。
听到云帆的笑声,那人略微迟疑一下,待仔细打量,认出这人便是当年飘零少年身,如今堂堂天子时,忙收了长剑,也哈哈笑了起来。片刻后,此人忽然止了笑声,将长剑收回剑鞘中,整顿衣裳,双膝跪下,伏地叩首道:“草民宋山客,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帆连忙上前,双手虚扶道:“恩公快快起来,莫要多礼。”
青衣剑客看云帆神情亲热,也不再拘礼,行礼完毕便笑吟吟站起身来,看着云帆说道:“一别又是五载,当年青涩少年郎,今已是翩翩佳公子。”他身形高大,年岁又长,云帆竟在他深沉的目光中读出点“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意味来,顿时更是倍感亲切,打趣说道:“这话我可不爱听,我的梦想是成为顶天立地的伟丈夫。”
“今日佳公子,明日便是伟丈夫。”宋山客仍是笑意盈盈,目光无意间扫过半空中飞着的恰恰问道:“你现在可是皇帝,身份尊贵,怎么一个侍卫也不带就到处乱跑。”
宋山客话中虽有责怪之意,但云帆知他也是好意提醒,忙笑道:“要是不到处跑,又怎么会有机缘见面呢?这些年来,我受你诸多恩惠,却不知你原与我大哥相识。”
宋山客点点头说:“我原本是王爷府里侍卫,近些年辞了官到处游荡,偶尔回来走一走。”
云帆趁机问道:“我进宫的时间也不短,却无缘与我大哥相见,你既在他身边多时,可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好熟悉一下。”
宋山客闻言,面露难色,站立半晌又跪下请罪道:“陛下恕罪,有道是‘仆不议主’,草民受王爷恩惠已久,虽已辞官,但王爷仍是主子,不敢妄加议论。”
云帆没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双眉微微拧了一下,但转念一想,宋山客乃是侠义之人,自己的要求几欲陷他于不义之中,倒是自己唐突了,忙伸出手来欲将他扶起:“倒是我思虑不周,让你为难了。”
宋山客却跪在地上稳如磐石,仰起脸来,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露出戚戚的神韵来哀求道:“陛下,王爷他也是个可怜人。这么多年就没有过舒心的日子,现在更是意志消沉,颓废得很。我今天听伺候他的人说,他现在连饭都懒得吃了,陛下如若顾及兄弟情分,还望能去多看看他。”
云帆没想到已经如此严重,心中也是一惊,忙答应道:“我跟他是亲兄弟,多多照顾是应该的。”
宋山客闻言,眼中竟泛出泪光,哽咽着声音说道:“天色已晚,山路崎岖,还是我送陛下回去吧。”
云帆点了点头,带着恰恰,在宋山客的护送下慢慢往回走。路上,云帆问宋山客:“我虽身在宫外,也曾耳闻大哥惊才艳绝之名,如今何至于此?”宋山客一声长叹道:“也是心病,自打那次逼宫以来便是如此。”
云帆低头思索,一年前的逼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件事他虽然好奇,但从未问出嘴,也没人跟他主动提及,更准确地说是无人敢提及。这是一群人,一个家族,甚至是一个国家的伤疤,虽然表面已经长出新的完好无损的皮肤,但云帆却隐隐觉得皮肤里已经开始化脓腐烂,如若不深挖出来,必将殃及全身。只可惜的是,亲身经历过的人在世的已经所剩无几了。而剩下的人中,又有谁敢跟他直言不讳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