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隐见那小伙计惨呼一声整个人已如稀烂一般捂着裤裆不住颤抖,心下静了一静把人放了。他只道用力猛了些,却不知自己的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比刚刚砖地上的指印更为骇人。
伙计的话已经透露出西门的大致去向,左隐懒懒起身出城,本来也不应该因为换没换脸有所犹豫,早早了结了这桩人命官司,还要尽快赶赴京城。
从兴都府向中原腹地八方通达的官道和航线来看,隔山又隔江的是北上去暨梁,千里水陆交替,盐帮的人管这条道叫雪花路,是他们的发财之道。
西门红袖说半月来回的路程,脚程快的日行百二十里,她那样的也就七八十里,算起来大概到了张家口,那里是盐帮交易集散的北方枢纽,富而不露的生意人来往密集,也是个花花世界。如此看来嫁去张家口倒是有几分可信。
如果伙计没说谎的话,她此刻还在路上,连夜动身也许不到一日就能赶上,但此刻他却深感疲惫。
从最后臻选的前夜,左隐有两三日没有正经睡过觉了,因想魁玉想得太多,闭上眼也是她的音容笑貌,遂决定找个地方稍适休息。
江南一带河网纵横,物阜民丰,少有破庙荒村,他沿官道搜寻,也就在客栈寻了张床铺,同屋只一个赶考的书生。
却是他一头扎进黄粱美梦——裹夹在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无数面孔向他涌来。突然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引他到了僻静的小巷,是他要找的那个人吗?
剑锋劈开的面纱飘落,一张脸与魁玉别无二致,开口便唤他:“左隐,你到哪里去了,我好想你!”踮脚搂将上来,眼泪流在他肩头,稀薄的槐花味弥漫空中。
他刚要安慰,却感觉她温热的嘴唇摸索上来,羞怯地点在他面颊、下巴、嘴角,就是不肯落在他滚烫的唇上。
“别动。”他捧着她的脸用力吻上去,似一掬清泉的轻盈与甜,令他欲罢不能,将魁玉牢牢压在墙上,床上,草地上,雪地上,落叶上,野花上,稻草上,浪花上…一切他想象得到的地方。
他从不知道自己一梦竟会如此排山倒海,不可收拾。
正午阳光的暖,刺破了透明而绚烂的泡沫,左隐睁眼环顾四周,有种恍若隔世的空虚。
空了也好,他吃下热气腾腾的食物,好像昨日之烦恼也一笔勾销。
使了些小钱向店家打听,三四日之前确实有戴面纱的少妇经过此地,随行四五人,有丫鬟也有家丁。少妇虽不露脸,一张嘴却极厉害,把一干下人调教得服服帖帖。
看来他猜得八九不离十,需得尽快渡江北上,入海口浩渺千里,不是他轻功所能弥补的,在船上又待到日落方行至江北内河码头。
左隐上岸后不舍昼夜运气疾行两日,渐渐感觉猎物就在附近。然而,问起客栈店家却并没有这样人物来过。
“哦,如果是女眷的话,也可能下榻在三里外的梅花庵了,那里是姑子们在打理,小店里往来的江湖客太多,女眷觉得不方便罢。”
“佛门清净地怎么也开起旅店了?”
“咳,清净什么!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多了。“
左隐道谢出来,西门红袖或近在咫尺,按他以往的惯例杀人的形式有这么几种:如果没有太多顾忌一般是点名出来正面单挑,这样对方报仇也需得算上影子团,多少会有所顾忌;如果形势所迫不便露面,便神不知鬼不觉抹了脖子;如果主顾有保密要求,还要做出种种意外之像,将对方亲眷视线引开。
这次任务没有要求用什么方法,看似给他最大的自由。可自始至终他都存着一份私心自己却浑然不觉:无论什么法子他都想看一眼那跟魁玉肖似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