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所着眼的只是自己碗里的饭是不是比以前满些,口袋里的钱是不是比去年多些,只要是如此,那就是皇上赐福、老天保佑,至于交的那些农税,这不是孝敬皇上和大人们的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如此下来,工商业最终也会支持复兴会,复兴会根本就是万年江山永不倒。
中元节的第二天,听着杨度扯出复兴会万年江山永不倒,杨锐顿时一阵大笑,在他私下的谋算里,复兴会能撑到三十年后取消农业税就谢天谢地了,至于复兴会的红旗能打多久,关他屁事!这天下不是、也不可能是他子承父业,甚至妻子们生的全是女儿、杨家从此断了香火,他也毫不在乎,这便是一百年来的观念变更。
其实自从进了北京,或者说自成杨无名生下来,学生们、下属们、亲戚们对这个孩子就多有期待,即便是饱受英美教育、很是开明的程莐,也希望儿子能成为政治家而不是水果贩子。这些人的愿望只让杨锐心中发笑,并更让他执拗的要把杨无名培养成一个真正的水果贩子。他的这种执拗来自于对历史粗浅的认知,历史上伟大的帝王,每到老时往往会大杀元老,真是老糊涂了吗?
完全不是,究其根本在于伟大的帝王总是有一大堆天才臣子,而伟大的帝王更往往有不成器的儿子,于是老皇帝临死之前就要掂量了,是要国业还是要家业?要国业那就把国是交给那些天才臣子,结果有可能是国家繁荣昌盛,也有可能是帝统最终被曹操们所篡夺;而要家业,那就是杀尽那些元老和能臣,最终留下一片白地让儿子重新建立威望。
杨无名真要子承父业,那复兴会的元老有一半都要死,死人或许不重要,但这个国家的发展最终会因为内乱而停顿,杨锐不在乎谁接手这个国家,但要是有人敢毁了他一生的心血,把这个国家弄得一塌糊涂,那就会犯他的忌,这是他绝对不容许的。
看着太过自信的杨度,杨锐说道:“皙子,日本内部的势力不是你我现在能够预见的。军阀也好,财阀也罢,他们都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政体当中,只要天皇有变,这个国家的政策将会发生很大的变化,这是我们所不能掉以轻心的。”
“天皇有变?”杨度琢磨着这句话,他道:“据我所知,日本天皇就是一个好大喜功、艳羡欧美能广开殖民地的简单武夫,他现在本就被那些人控制,以他的心计手腕,他能有什么变?”
“大正是这样的,但他儿子昭……咳,他儿子未必就是这样的。”杨锐咳嗽着,他差一点就把‘昭和’说了出来。
“他儿子,你是说皇太子裕仁?”这段时间杨度和杨锐间的关系亲近多了,他不再是大人大人,而开始直接说你了。
“是的,裕仁。”杨锐眼眸中闪着厉芒。是这个人用军国主义把权力从财阀政客们手里真正夺回到手里,也正是这个人下令发动了九一八事变、侵华战争……,当然,也是这个人,在美国政客们的默许下逃脱了审判,最终活到了八十多岁寿终正寝。他,在继承皇位后会给中日之间带来什么新的变化?谁也不知道。
院子里杨度忽然感觉到了阵冷意,他讪笑着道:“这…这裕仁很特别是吗?”
“嗯。”杨锐没有多言,直道:“皙子啊,既然你有志于外交,那下一届开始,就把议长的职务辞了吧。先到总理府办公室干一段时间,等再过几年去外交部做个副职,或者直接去外交部,从基层干起也行。”
“我……”没想到话题转到这方面来,杨度眨着眼睛,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安,有杨锐这个强人在,他这辈子也就只能干干外交尚书了,可他干外交尚书,就不知道谢缵泰放什么位置。复兴会里,乃至整个政坛的能人年龄都在三四十岁,这就使得一些权要位置的竞争极为激烈,他这个外来人真不知道能不能身居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