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善刚进清瑶殿,就听得内室里传来女人混杂的低声呜咽。款步进来时,只见小小的屋子黑压压地挤满了胭脂粉黛——后宫的妃嫔怕是倾巢而出了。这样惊奇古怪的事,可不是每天都能碰上,自是要好好热闹热闹。
一眼扫过去,端坐在上座不紧不慢用着茶的自是来了许久的荣德,陪在她身边的是位分最高的文茵,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吴才人一向深居简出,此刻却唯她在床上坐着紧搂着面色惨淡的襄嫔一面陪着落泪一面好言劝慰着;床尾聚着的则是和襄嫔一同入宫的歆才人和晏贵嫔——这孩子没得太快,原本不知能搅起多少艳羡嫉恨如今倒都成了眼底里暗暗的幸灾乐祸;倒是那潘贤妃毕竟上了些年岁不比这群虎视眈眈的新宠,正忙着嘱咐下人如何料理服侍。
“福国长公主到!”随着杨秀一声清凌凌的通报,阖屋上下妃嫔自张贵妃始都忙起身见礼。就连坐得四平八稳的荣德也不得不上前含笑寒暄。
“环儿你可算来了。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竟还不知道,姐姐也只能和你合计合计了。”
“此事虽突然,却万幸襄嫔无大碍,御医既已用了药,这里也变没什么事了,左不过让她好生将养些,不知还有什么要合计?”
荣德闻言怔了怔,旋即拉了静善坐下,低声道;“自是要合计如何回禀你皇兄。”
“这……”静善不解地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如实禀告,让皇兄尽早来清瑶殿好生抚慰。”
“你说得轻巧。”荣德不失端庄地白了静善一眼,“你平日里最与你皇兄亲近,怎么这会儿倒不为他想了?后宫多年无嗣,这好不容易有了点动静,影儿还没见着就掉了,他若知道还不晓得要多灰心!”
“总也瞒不住,长痛不如短痛……”这痛字刚一出口,静善脚上的伤就像应声儿般陡然痛得直刺心窝,瞬时眼眶里被激得挤满了泪水,静善终还是掌不住猛低头**了一声。
“哟,这是怎么了?”荣德不无关切地欲上前搀扶,却被一旁的杨秀抢了先。
“长公主可是头痛又犯了?”静善咬着牙看了一眼杨秀,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大长公主不知,公主那日寿宴时中了暑气,回宫后就一直恹恹的,时而头痛晕眩,时而手足无力。只是这也算不得什么大病御医看了我只让清净调理,您没瞧这几日灵和宫大门紧闭不见来客?奴婢也是今日才知公主如此不适。”
“原是如此。你这几日不出宫门又不见客,让姐姐好是悬心。宣的哪位御医瞧的?现吃些什么药?”
静善正不知如何搪塞就听得门外一阵骚动,紧接着是孙德顺尖厉的通报声——皇上到了。
来得可是时候,静善瞧着荣德一脸惊错,低声道:“如何与皇兄说此事,还用咱们姐妹操心?清瑶殿的人自会说得声泪俱下、让闻者伤心。”
说话间赵构已进了屋来,一身齐全的朝冠朝服显是在前面刚见了臣工还未及换下,一身气派登时冲走了满屋子的戚戚丧气。
“皇上!”那襄嫔一眼瞧着赵构来了,立即像是回了血般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其声悲恸哀婉又兼具磅礴之势,当真是闻者落泪,“臣妾无用,未能保住龙脉,还请皇上责罚!”
吴才人见状知趣地起了身,换了赵构坐下半搂着绵若无骨的襄嫔任她伏在胸前痛哭。
“爱妃说得什么话。你为朕孕育龙胎是大功一件,今日遭此不幸原非人力能救,何来责罚一说。”赵构在她的手臂轻轻拍了三拍,便将她从自己怀中移出靠在软枕上半坐着,扶着她的双肩,笑道:“瞧爱妃这脸,都快哭成你宫里养的那只花狸了。 ”
襄嫔忙用手遮住了半边脸,抽抽搭搭地从指缝里看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