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斤,又岂是他一个老头子能扶起来?
好在贺一龙亦极为配合,随着张方严的双手相扶而缓缓直起了身子,看着眼前这干瘦的老头,竟然不顾身份切切实实的来扶自己,心下暗暗得意,当朝阁老总督竟也来亲自搀扶自己,这是那张献忠、李自成、马回回也不曾有过的殊荣吧!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丝,干脆就一直做官军得了的想法……虽然他不断腹诽,但口中却诚惶诚恐,感激涕零。
张方严与贺一龙一阵虚应之后,便谈到了此番见面最切实的问题,张方严又将何腾蛟早就拟好的计策一一说来,那贺一龙则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玩玩慢慢的完成阁老交代的任务。接着,张方严又极为郑重的为贺一龙进行一段从权简短的授官仪式,副将的印信一一交给贺一龙,同时又赏了他一副做工精美的明光铠。
这更让贺一龙感动莫名,竟涕泪横流,直言定不负阁老重托。
末了,张方严竟然极为关怀的拉着贺一龙的手频频叮嘱,“刀兵凶险,贺将军务必保重,来日老夫在金陵为你设宴接风!”
跟在张方严身后的何腾蛟暗想,若自己是那贺一龙,只怕也会生出些许的感动吧?
几个时辰以后,五河口恢复了平静,官军走了,流贼也走了。回去的路上,贺一龙哼哼呀呀的还哼起了小曲,显然是心情好到了极点。部将张小鸠便趁机奉承一句:“啧啧,官府就是奢华,连一副铠甲都做得如此精美,大头领穿着它征战四方定是威风极了!”
孰料贺一龙却冷笑回了一句:“这等催命符,你若喜欢便拿去穿了!“
张小鸠不解其意,连连摆手道:“大头领的明光铠,小人怎么敢,怎么敢要……”
“说给你就给你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这可将张小鸠弄的满腹狐疑,贺一龙便扭头道:“老子在千军万马里穿着如此眨眼的一副明光铠,和那出头的椽子又有什么区别?”
张小鸠这才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门,都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随即又暗想,看来这东西只能太平市传出来炫耀一番,战斗之时自己也玩玩穿不得。想到此处,张小鸠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大头领如此漫不经心的处置总督赏下来的铠甲,看来自己此前的担忧是杞人忧天了,大头领并没有被那慈眉善目的老头子所迷惑。可又还是拿不准主意,就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大头领真要替那老贼火中取栗吗?”
贺一龙骑在马上,忽然便大笑了一声:“何曾见过老子为他人火中取栗?那可不是老子的风格!”
张小鸠心中还是疑惑不已。“如果不为那老贼火中取栗,咱们这投名状又如何纳?”
话音未落,贺一龙便挥手拍了紧随他身边的张小鸠一巴掌,笑道:“说你聪明,怎么又犯傻了?火中取栗的事不能做,出工不出力就做不得了吗?当初你给范家大户做工时,少干了这等事?”
张小鸠不禁有些走神,当初跟着贺一龙一起加入流贼造起了官府的反,那时他才十几岁,他第一个冲进了范大户家的大宅子,将昔日里作威作福的范家老爷拉了出来,百般羞辱,又亲自日了范老爷还没出阁的小姐,多年来被欺压的怨气,一扫而空。
贺一龙的话正好触碰了张小鸠内心藏匿了多年的秘密,范家小姐不堪受辱,赤条条一头撞死在了石墙上,那双昔日里水灵无比的乌黑眼珠,竟然会变得狰狞可怖,虽然渐渐失去了神采,其中的仇恨却好像无论如何都抹不掉,死死的瞪着他。
张小鸠忽然觉得自己肩膀被人拍了一巴掌,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这才回过神来,却见贺一龙已经策马走的远了,拍他的是一名贼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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