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大明翰林院六科庶吉士,岂能将印信随意与人?你在清廷何职何衔?报上名来!”
金钱鼠尾的光头汉子愣了愣,索然有几分犹疑,但还是回答:“俺是牛压驿的章京张八牛,手下管着五百甲士,搁在大明朝也是个把总了!”
似乎在这个金钱鼠尾的光头汉子眼里,明朝的把总已经是了不起的大官。米琰差点失笑,直接答道:“区区把总就想检查本使印信,去把你们有品级的官员找来与本使交接!”
张八牛挠头了,让他上马杀人二话不说,挥刀就砍,可是与当官的打交道他连舌头根都打转,若说在这地界里最大的官恐怕也就是海州的县令了。所幸万幸,海州的县令是个刚刚赴任的汉人,总比那些满人主子要好伺候的多。
“那就只能找海州县令通融……”
米琰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叫张八牛的二鞑子也是真逗,他现在的身份是明朝使节,用的着找个县令通融吗?
“好吧,那就头前带路,去找你们那县令,通融通融……”
海州距离满清的盛京已经不到百里,只要能顺利的见到海州县令,取得满清的官凭路引,想来今日抵达盛京也是可行的。
米琰一行人跟着这个张八牛向海州去,通过一路上的观察,他发现这个叫张八牛的二鞑子似乎在这一代还真有些威望,所到之处看到他都赶来见一面打个千。难怪这厮提到自己相当于大明的把总时脸上有抑制不住的骄傲。
闹了半天,他骄傲的不是大明把总,而是满清的章京。
海州城原来在大明境内时好歹也是个州府的规模,可到了现在,米琰咂咂嘴只见面前一片破败萧瑟,夯土的城墙上甚至长了草也没人拾掇。看来满清朝廷并不重视城防,所重者也许只有骑射。
米琰满腹心事的当口,张八牛进了海州城,片刻后又出来了。米琰心里一凉,莫不是那县令不肯来见,或者是下了杀……
却冷不防一声高喝,将他吓了一跳:“海州知县佟文谟在此,哪位是明朝使者?”
米琰这才注意到,张八牛身边还跟着一个干瘦老头子,那一声中气十足的叫喊,正是出自此人之口。好奇之下上下打量一番,却见这个干瘦老头身穿一领石青色的满清官服,小脑袋上扣着米斗一样官帽,上面覆盖着红色的绒绳,冒顶是个素金色的圆珠,圆珠上插着一根羽毛随着金钱鼠尾拖向脑后。
清朝的官服奇形怪状,连帽子都如此可笑,居然还插着一根不知名的鸡毛,还真是未开化的表现呢。米琰腹诽着,动作却丝毫不见阻滞,下了马与其见礼。
“大明使节翰林院六科庶吉士米琰代表大明天子与清国大汗会晤!”
米琰字斟句酌,说着合适的词汇,想赶快让这奇形怪状的老头给他在满清地界的通关文凭。
谁料那老头子却像腿肚子转筋一样,居然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把他身边的张八牛吓了一跳,赶紧使劲将其拽了起来。
“县太老爷,县太老爷,您没事吧?”
干瘦的佟家谟伸出枯树枝一样的右手顺势扶住张八牛,又抬起左手在自己的老脸上不经意的摸了一把。米琰惊诧的发现,这老家伙干涸的老眼里似乎闪烁着一丝晶莹的亮光。当然,这也可能是幻觉!
佟家谟自嘲着,“唉,老了老了,一把老骨头早就不堪使唤了,若不是多罗贝勒器重,老朽也不会……你看看,唠叨些这个作甚?明庭使节此去盛京所为何事啊?”
老头子刚问完,又一拍脑袋道:“看看,说是老不中用了,这外边说话不方便,走走,进城说去!”随即又转头看向那张八牛:“你也别走,一会还有劳动章京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