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傲与狠烈,只剩一点骨子里的清贵,染了一点月色的凉。
他仰头望月,悠然吟诵:“……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二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他吟诵完,便不再说话,只偏首悄然望向她。
兰芽心下巨震。
曾有彼时,他禁足乾清宫,她则要独自下江南。前途未卜之时,她与凉芳神殿密会后,便在顺着双宝打的灯笼缓缓走回自己的听兰轩去……彼时,她便忍不住吟诵这阙词。
宫廷争斗、官场捭阖,她不怕,却不喜……她宁愿要那一场寻常百姓家的“清平之乐”。
辛弃疾的词好,谁人都可信口拈来。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他此时吟诵来,绝非巧合,而是,而是……
兰芽吸了吸鼻子,抬眼瞧他:“……所以大人才选了这处寻常民坊巷陌,找了这间简素的小院。又特地,带我来趴人家墙头,瞧人家打架。”
他无声笑了:“是么?我自己怎不知道?”
兰芽便也咬住唇。
妈蛋,不承认拉倒,当她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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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向前去,竟曲径通幽,巷陌尽头连着潋滟水光,竟是到了十里秦淮!<
兰芽便又忘了刚刚在跟他赌气,忍不住欣喜朝他望去:“大人原来是带我来秦淮河?”
“嗯~”他又清傲哼了声,伸手叫船。
这回竟然还是一改他一向喜好华贵的性子,没叫雕梁画栋的游舫,而是又叫了一艘小小乌篷船。
两人挤挤挨挨坐进船篷,船夫缓缓摇橹。吱呀声里,小船悠悠滑过水面,迎着两岸璀璨灯火。
他轻哼了声:“这一回你尽可放宽了心,好好瞧一瞧这十里秦淮,不必再有性命之忧。”
兰芽便觉喉头一梗,深吸口气道:“……大人?”
司夜染眉尖轻挑:“你说你小时候便想来秦淮河一观——缘何没先对我说,反倒是先告诉给了虎子!就凭此事,我今晚便不该带你来此。”
他又这样儿——不过,这一回她却不在乎。
兰芽偏首而笑:“只可惜大人已身在船上,后悔也晚了。或者,大人实在后悔得难受的话,也可现下从船上跳下去。秦淮河水,也自有一番风.流韵致。”
司夜染忍住笑,咬牙:“你!”
兰芽没敢去迎着他的眼睛,只悄然道:“……前两回来南京,皆心事惴惴。南京在我心下,几成畏途,我曾想过以后若无要事,便再也不来了。可是此时,我心境却已改变。”
兰芽深吸口气,才鼓足勇气去望他的眼睛:“我想,我还会再来。”
“嘁……”司夜染长长一笑,抬眼望向幽蓝夜空:“岳兰芽,你在对我言谢么?不必了,免得你自己心下不自在。”
兰芽深吸口气道:“……大人纵然没问,小的却也不敢隐瞒了。小的,小的私自放了巴图蒙克北归。此乃大罪,若朝廷见问,小的不敢连累大人。”
司夜染面上倒无波澜。只转眸望她:“缘何私放?难道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嗯?”
兰芽深吸口气:“大明与北元多年交战,此时已至胶着之态,双方谁也没有绝对的胜算,只是都不甘心息兵。所以朝廷纵困着他,却也不敢杀了他,否则满都海定不顾一切大举南下,到时便是一场浩劫……既然如此,不如放他北归。否则他身在大明,反倒会借助地利,做下不利于大明,以及……”兰芽轻瞟了他一眼:“以及不利于大人的事。”
以他二人彼此伪装的手段,她先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