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他那边,仿佛一直波平如镜,完美隐藏于黑暗深处,半点没有受她影响。
如此一想,便更觉颓然。兰芽便扬声:“大人,请让小的下轿吧。”
“为何?”他极缓极轻地扬声。
兰芽心底琢磨了一回,心说总不能说“你在这儿,让我呆不下去”,便编了个理由:“……呃,小的方才吃醉了酒,这轿子一摇晃,小的就头晕。”
亏她连这样的理由也想得出……
司夜染在夜色里悄然勾起唇角:“胡说~,这些轿夫都是手艺最了不得的,轿子怎会摇晃?”
兰芽捂住额头,夸张地哼哼:“真的,小的真的头晕……不行不行了,小的要吐了。”
司夜染爱洁净,定然容不得她吐在轿子里。兰芽心说:你这回一定允许我下轿了吧!
却不想司夜染在黑暗彼端,仿佛轻轻一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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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她该听见的本该是“下去!”,于是她当真一条腿已经伸到轿帘外头了——可是却不敢继续下去了。
轿帘微开,透进一丝微光来。司夜染凝着兰芽此时的姿势,忍不住轻哼,再重复了一遍:“过来~”
过什么过?老子不想过去!
可惜兰芽心底纵然狂喊过千万遍,却也不敢违拗,只好收回腿,扭身乖乖膝行爬了过去。自觉像一只摇尾乞怜的哈巴狗,挤出笑容仰脸说:“大人,有何吩咐?”
狗,终究还是她当的。
“哼~”司夜染什么也没说,伸手将她捞起,置于膝上。
兰芽便惊了,左右扭转,想要避开他那只捏在她肋下的手:“大大人,这这样不妥!”
司夜染贴着她后颈冷哼:“有何不妥?”
兰芽浑身冰冷,在他掌心颤抖:“大人放放过小的!”
司夜染忍着直接伸手掐断她小细脖的冲动,缓缓说:“方才聂鲁也是这般对你,也没见你这般要死要活!”
“那是在马上!”兰芽力辩。
他咬牙:“本官难道不会带你骑马?”
终是说不过他……
兰芽便服软:“大人,小的后来还不是从他马上摔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司夜染这才缓和下来,在她背后勾起唇角:“嗯~,活该。”
真是的,懒得跟他斗嘴。
兰芽便屏息轻声请求:“大人可放了小的了吧?”
“再过一时。”
他没做让她害怕的事,也没强迫她,只是这般让她安安静静坐在他膝头,而他,只是这般
拥着她,鼻息在她发边。
原本这样宁和,该让她放下心来,也是说不清怎地,她的心反倒更乱成一团乱麻。
总归猜不透,他究竟要怎样。
末了终于还是外头一声禀告,说是已到了宫门外。
兰芽这才自作主张从他膝头滑下。
他也恢复了冷肃,先起身走向轿门。
外头息风亲自来挑开轿帘,外头羊角明灯的光盛大地照了进来,将之前隔着他们两个的黑暗尽速赶走。
兰芽却没敢抬头,依旧伏在地面。
他经过她身边时,却隐隐停了停步。仿佛要说什么,仿佛要做什么,却终究都是作罢,而是径直下轿去了。
待得他脚步声远了,兰芽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她从没有方才那一刻地,那般惧怕他。
他不再狠辣,不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