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只熊瞎子,正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疯狂地糟践着亦工留在那里的所有东西!就两个包袱和一身丢在水边石头上的衣裤,全被它们用嘴扯开撕碎。除了大口地啃食王婶为亦工准备的酱肉和大馒头,还有几根他前两天都没舍得吃的烤玉米棒子。吃完之后就得了吧?那只小个一点的黑熊,把滚落出来的装火药的铁盒也咬开了,黑色火药撒满一地,装铁砂的小袋自然也不能幸免。最后,它居然抓起亦工的一双备用鞋,递了一只给身旁真瞎了的同伴,一人一只……不,该说是一熊一只,放在嘴里啃食了起来。
这是一双亦工穿了有四年多的千层底鞋,是奶奶亲手为他做的。这种鞋的鞋底是用几十层旧布,用糯米浆糊一片一片地粘贴在一起,经无数次的粘贴晒干,再粘贴再晒干。之后,奶奶用铅笔在浆好的千层底子上画好特定尺寸的脚型,然后双手抱紧底子板,用铁杵在画好的区域里扎上密密麻麻的细孔,最后一针一线地纳好这个鞋底子。我奶奶纳的鞋底在老家方圆几十里都是出了名的。为啥?因为我奶奶做的鞋底是三层!磨掉一层还有两层。别人家做的鞋子常常只能穿两年,而我奶奶做的走五年都不会坏,除非那厚厚的黑色鞋面扛不到五年。
当时村子里干体力活的人,都特别地孝敬我奶奶,为的就是得到她一双亲手做出来的千层底鞋。我的满舅从来也是穿我奶奶做的鞋,说是:鞋底厚,走起路上有点重,但实在是太耐用了,飞踢出去的力量不是一般的狠。平时他的学员们踢沙包,可以是赤脚或穿别的鞋子练脚力。但如果穿奶奶做的鞋去踢,那是一踢一个洞,踢过之后的沙包必须重新做!
亦工看着两只熊瞎子龇牙咧嘴地啃着两只已经破旧的鞋:“这鞋也能吃吗?”这时的他忘记了这黑熊就一杂食动物,何况这鞋底是糯米浆糊和布做的。
再过了半个小时,糟蹋完一切东西以后的小个子黑熊,直盯盯地看了一眼水对面岩壁半空中的亦工,一个转身,领着大个子瞎子,一摇一晃地朝着来路走去。后面那只还忽左忽右地走不了直线,跟着它前面的那位一起,离开了月牙潭。
亦工看了看周遭,除了持续如雷鸣般的轰鸣声以外,没有了更多其它的动静或是风吹草动。他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跳进了潭中,游回到自己先前下水的地方。
石头上一摊摊受伤的黑熊留下的血迹,还有几根打湿的洋火棍子,几颗洒落在一旁像细米粒般大小的铁沙,水边飘着一些被该死的熊瞎子撕碎了的布条子。火药没了,枪从水里捞起来也没有用;一把纳姐给的小藏刀,没有损坏;万金油还在,因为玻璃瓶壁非常的厚实;一个砸扁的水壶,已经开裂漏水了,不能再用;还有一根没有撕碎的帆布皮带。
亦工的东西几乎全没啦!
指南针呢?亦工的心里一紧,开始绕着石头的周边,水里,来时的那条细卵石小径上,草丛中,都没有发现指南针的踪迹!
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亦工的心头。找不到指南针,自己不也瞎了吗?
他拾起水边那双未被黑熊发现的帆布军鞋,和漂浮着的几块大一点的破布。用破布蔸住下裆,再用皮带和布条把小藏刀和万金油绑在了腰间,提溜着手里的砍刀,站在水边照了照“镜子”。他觉得自己这会儿,就像传说中的山里野人。只是没有故事中的长发披肩,嘴边的胡须都还没有长出来呢。
走吧,必须赶紧上路。他走过细卵石铺成的小径,小路的尽头又没有了路,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先人们来时走过的路,因为岁月和风雨的洗刷,都没有了踪迹。
往西南方向!亦工辨识了一下方向,知道山里的水大部分是从西北方向往东南方向流的,那么,他必须继续顺流而上,再渡过上方的这条喘急的溪流,才是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