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李老已经从刚才的颤颤巍巍中平静了下来,亦兵搬了一张小板凳,坐到了老先生的对面。“您刚才提到的‘李妈千层糕’,听说过这名字?”
“是啊!荷花村的李大妈,纳底纳三层,方圆几十里是很有名气的。”老华侨已经猜出了面前的这位李总,是一位故人的后代。老李大李两个人,已经是心照不宣,准备互相配合着揭开一段关联历史的一层面纱。
“嗯,那位李大妈就是我的奶奶。她老人家纳的鞋底就叫做‘李妈千层糕’,已经快三十年了没有人提起过。我母亲从奶奶那儿学会了纳底以后,她只为家里人做鞋,从不卖给外人。”
“哦……那床榻上墙边的一大排?”老华侨看过一眼,已经是念念不忘。不卖的话,干嘛做那么多?
“那是她为二哥做的,一年一双!三十年了,我中饭的时候给您和丁局说起过二哥的故事。”
听到这里,老先生的心里感觉得无比地震撼。还是先讲讲我跟你父亲的过节吧,跟千层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您的父亲姓李,一个单名‘旦’字。叫李旦,正月初一出生。”
连自己都不记得了父亲的模样,可面前的这位老先生居然会知道我爸的生日?亦兵猜想今天怕是遇到亲戚了,听听他和父亲的故事吧。
“您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他还打伤过我呢!”说完,老先生挽起了裤脚边,一直捋到了膝盖上。在他右膝盖的外侧,有一处明显的长约一寸、宽约三个毫米的伤疤。他指着这块伤疤对面前的小李子说道:“这块疤,就是你爸踢的。”
亦兵摸了摸那块凸出来的褐红色的老伤疤,算是无理由地先代父亲道个歉吧。他怀着一种异常复杂而又好奇的心情仰视的李老:“您,跟我说说他呗。”真的不记得父亲了,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照片,他老人家走的时候,我才一岁多呢。
老华侨看了看眼前的这位能干后生,长叹了一口气:“都是六十年前的故事。说起来还是我欺负了你爸呢,那时的我太不懂事了。”
“我家的祖上在文家市是开中药铺子的。除了卖些成药以外,长辈们还会去到湖南的湘西、云南和四川去买些药材,也就是制作中成药的原料,弄回来以后自己加工。这样做可以省些银子,为家族里面增加点赚头。”
“你的父亲李旦大概是十四岁那年到我家帮工,做了一年多。在我的印象当中,在那帮年幼的帮工之中,你爸的身体不很结实,但干活特别卖力。我大他一岁,但整日里吊儿郎当地不干正事,跟你父亲很熟的。过节就出在当时的我,看中了你爸脚下的那双‘千层糕’。”
亦兵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我爸年轻的时候到你文家市的大财主家干过长工呀。
“我想拿一双新买的鞋子跟他换,他就是不肯。跟他同来打工的老乡说,这种‘千层糕’可稀罕呢,鞋底子纳了三层,十二分地结实。你们荷花村里的扛活人,如果有人想要得到一双李妈妈亲手纳的千层糕,必须帮你们李家干活。你爸是个独子,从小身体也不是很好,爷爷又去世得早,所以家里缺乏劳动力。帮你奶奶干够了活,她就会送一双,但从来不卖。”
“其实,我的那双新鞋也是挺好的,是我父亲在长沙城里为我买回来的。可是,你奶奶的那种‘千层糕’有钱也没处买呀!所以,有那么一阵子,我想你爸的那双千层糕都快想疯了。”
原来,这老家伙是要夺人所爱呀?想到这里,亦兵的心里开始不爽。他的眼神不那么好看了,老华侨看在眼里,心里却是有数的。所以,他面有愧色地笑了笑:“六十年前的故事呢,您别介意哈?”意味你要不开心,我不说了就是。
听到老华侨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