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下肚了。剥蛋时,只见晓萍在字纸篓的蛋壳里找什么。
“你在找啥?”
“阿巍,你的蛋呢?”
“到肚皮里了。”
“啊!我以为你的蛋掉在字纸篓里了。”晓萍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我,“我们要一起吃呀,你要慢一点。”她对卖蛋的老太说,“再来三个蛋。”
“哎,我已经没钱了。”
“我请客。”
“味道尝过就可以了。”总是让晓萍请客,我不好意思。
“阿婆,再便宜一点卖给我们吧。锅里全是挑剩下来的。”晓萍在央求她。
老太答应了:“四分一只”。我们每人又挑了一个,这次我没有急着剥蛋,在等他们。晓萍拿了个勺子,咬一口蛋,在上面浇一点烧蛋的露。我们照着她的样子,一起吃了起来。果然,这样味道更好。
“我以后带你们去吃喜蛋(孵到一半的鸡蛋,据说很有营养,能治头痛),味道相当好,不过吃起来要有点胆量。”
晓萍却说不去。她看人家吃过,蛋里的小鸡已成型了,卷曲着小脑袋小爪子,看着都有点吓人。小黄说这就等于吃小的童子鸡,不吃也罢。
今年的立夏过得比往年好,蛋吃得多不算,还尝到了正宗的五香茶叶蛋。
恼人的夏天(一九六五年七月)
晚春的雨下了没几场,夏季就悄悄地来了。时间总是这样,不经意间就流逝了。阿婆讲,每下一场春雨,天就变得潮湿闷热,“吼势”(有点讲不出的不舒服)起来。这可以从我家的客堂间看出来,只要外面一下雨,客堂间的瓷砖地板就会湿瘩瘩起来。有时走的人多了,地上就会泛起黑嚓嚓的烂污泥浆(黑泥水)。为了保持地板干净,阿娘在客堂间门口放着一把干拖把,我每次进客堂,她都要我把鞋底擦擦干净。
阿婆对付大热天很有一套。一到小暑那天,她就开始给我和海伦喝金银花露,帮我们清热去火,家里常备十滴水、痧药水、人丹和万金油。她还经常烧大麦茶和决明子茶让我们喝。这两种茶都有点苦,我不愿多喝,阿婆说这些都是去暑的好东西。海伦最听阿婆的话,喝起来是一碗又一碗。
到了大热天,有时海伦饭吃不下,阿婆就给她烧绿豆粥,外加咸蛋和肉松,反正海伦要吃什么,阿婆都会去弄的。有时阿婆会花一角六分买两块酸甜润滑的白糖伦交糕,那是我最爱吃的。海伦喜欢吃绿豆糕,阿婆就到巨龙食品店称上六块,我们一人三块。
在夏天,绿豆百合莲心汤就成了我们下午的点心。但剥百合有点烦,每当剥百合时海伦就会抓上一大把放在我面前,告诉我要一瓣一瓣地剥,并把百合的衣(膜)撕掉。我问她为什么要把衣剥去,这样太麻烦。她说这样百合就不苦了,可以省些糖。她还学着阿婆的口气关照我:剥好这些才能出去玩。我哪里服气,还轮不到她来教训我。不过我确确实实有点怕她,她会告状啊。其实她告状并不会给我带来什么灾难,但没有我的好果子吃则毫无疑问。
前几天海伦看到食品店有卖冰冻酸梅汤,就嚷着要喝。也不知道阿婆从哪里弄来几只酸梅,烧了一锅子。海伦喝起来糖也不加,嘴里直喊好喝,反正她醋也敢喝。就这样,从小到大痱子和热疖头对我们来说都是陌生的。
对于夏季,人们历来就是褒贬不一、毁誉搀半。就拿晓萍来说吧,她喜欢的是初夏,一到夏天,她就和别的女孩子一样,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和花衬衫,有时头上还戴个蝴蝶结,远看就像一朵花。可是到了盛夏,那就要她的命了。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对夏天没有好感。夏天有流不完的汗,让人烦躁不已。她特别怕热,整天就看见她不停地摇着那把檀香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