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通常的恶作剧是,将刮下来的铅芯粉末往前一吹,那白衬衫上就是一滩黑影,不过只要拍几下,或洗一洗就没事了。
但今天德明要玩新鲜的。他拿出那支新买的钢笔,在铅芯粉末上挤上一滴墨水。由于粉末的作用,那墨水立刻缩成一个小圆球,就像荷叶上的水珠。德明把纸拿在手上,稍微一动,这墨水珠就在纸上滚来去,上面一点墨水的痕迹也没有。也不知道这是谁发明的,反正我们都玩过。
恶作剧开始了。德明再把桌子用力往前一推。海珍反击的力量更大,力量一大,本来在纸张上滚动的墨水,就滚到了海珍的白衬衫上,那墨水珠也破了,在白衬衫上留下了深蓝的一竖,而且笔锋相当有力。小凤发出了“啊”的一声。这下教室里乱了起来,老师关照大家把水彩颜料收好,免的把衣服弄脏。丽华征得老师的同意,拉起海珍就往厕所跑。德明这下祸闯大了,这是明摆着的事。
一会儿,丽华和海珍回来了。那一竖还在衬衫SH珍在哭呢,这是她心爱的衬衫啊。她口口声声说,墨水洗不掉,就要德明赔。这时,周老师来了,她问清事由,就叫德明先去办公室等她。德明大喊冤枉,一口咬定不是有意这样干的,周老师怎么会相信他呢。
丽华告诉周老师,她有办法把墨水洗掉,周老师就让她俩先回家去洗。她说这是破坏课堂纪律,损害同学利益,后果很严重,周德明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全部责任。
下午去小组,我们几个刚到德明家门口,就听到张妈在屋里唱那支诉旧社会苦的歌:(不忘阶级苦)。我们都知道,每当张妈遇到什么伤心事,像德明闯了祸或者做了什么坏事,她都会唱这首歌。因为这歌非常凄惨,可以一边唱一边掉眼泪。她是用歌声来表达自己的情感,来发泄她内心的痛苦。
我们是两年前头一次听到这首歌的。一天,德明兴冲冲地来告诉我们,他在家里捡到了一角钱。他要请我们吃东西,还说平时都是我们请他,今天他发财了,要有福同享。大铭当时就说,掉在家里的钱肯定是他爸妈的,还是交回去。德明不肯,说又不是他拿的。
我们只好跟他到烟纸店,他花五分买了一包糖东瓜,又要了三分一包的咸橄榄。德明拿好找头,就很快地跑了。我们追上他,叫他不要跑。他小声地告诉我们,店里的人多找了他四角钱。小黄说这不可能,他天天数钞票,是不会搞错的。我告诉德明那就是一张五角的票子。
德明刚跨进房门,张妈劈头就问:“你拿过我五角钱吗?”德明一口咬定没有。张妈一伸手,就把那半包糖东瓜和几只咸橄榄搜了出来。
“讲!这钱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这可是我们一天的菜钱。今天非叫你阿爸教训你一顿不可,人小小学会拿(偷)家里的钱了。”德明是有口难辨,索性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我只得向张妈坦白:“这钱是德明在家里拾到的,不是拿的。德明,把钱还给你妈。”
德明把钱掏了出来。还好,我们只用掉了八分。接着就是一顿毒打,张妈的鸡毛掸子又遭了殃。
我们出去后,便躲在附近,想听听还有什么动静。不一会儿,就听到张妈轻声地唱了起来。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怨申。”今天,张妈又唱起了这首歌。比起当年来,这首老歌唱得是声情并茂,听起来比平常的更悲伤、更痛苦。德明不学好,她怎么能不伤心呢。
这时丽华来了。我们忙问那墨迹洗掉了没有,她只是摇了摇头。我们便让她先进屋。
“阿姨好!”我们的声音格外的甜。
张妈抹了一把眼泪,算是给我们打招呼了。一件新的“的确凉”衬衫要十来块钱,她怎么不心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