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去,眼皮缓缓阖拢,语声轻轻如呢喃:“长生乖……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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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凄风冷雨。
天亮前,雨声终于止住。
地面湿漉漉泥泞,天空暗沉沉压抑。
天色还未全然放亮,云州府衙之前已经是黑央央一片人头攒动。
府衙贴出的告示中,今日便是最后期限。
穆清若不来,公主乳母扈嬷嬷当众受五十鞭刑后,押解前往王都,听候圣裁发落。
穆清若来,公堂之上,滴血验亲,查明正身。
至于查明正身之后会如何,百姓中也私下议论纷纭。
府衙乃至大将军府放出的消息中,只涉及到扈嬷嬷两度偷天换日的内容,百姓只知将军府义子才是穆大将军同长公主嫡长子,苍天有眼,遗珠归宫。
而穆清的身份,却是无有提及。
百姓也不十分关注。
只需要知晓穆清并非皇室血脉,并非大将军亲子,这一条便足够。
在百姓顺带的猜测中,也只将穆清当作扈嬷嬷不知从何处弄来的穷苦人家之子,公主乳母手头握着大笔银钱,弄一个孩子还不轻而易举。
便是他们自个儿,若是活不下去,也未必就不肯。
于是,坊间声音分作两种。
一种认为稚子无辜,真正有罪的是那蒙蔽主子的乳母,即便穆清并非穆家血脉,不知者当不罪。
而另一种则是心怀酸溜溜的不善。
明明不比他们身份高贵多少,却生生享受了十八年不该有的富贵,就算无知,也该受些责罚才说得过去。
至于该受何种责罚,被前者质问后,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
人心如镜。
便是那心有不甘者,也知黑白如何,强词夺理,不过为那一分说不出口的妒忌。
而此时此刻,府衙之外的数百民众不管心中作何想法,皆有志一同地望着几个街口方向,翘首以盼。
两刻钟以前,消息已经传遍。
那穆清昨夜已经在大将军府门前现身,据说还想劫人,最后未能得手,悻悻而去。
还放下话来,道今日必来。
一刻钟前,押送犯人的囚车据说已经进了府衙后堂。
盏茶之前,穆家的一干族老连同云州几位德高望重的耋老,也同穆冬恒穆远之一道步入府衙。
此刻正在大堂之上等候。
离辰时正还有不到一炷香时间,那穆清会依言赴约么?
事不关己,只看热闹。
这一场大戏,但凡有几分好事之心,谁都不愿错过。
从千金之躯掉落云端,众人想象不出那种感受,却是期盼亲眼见证。
人群中,大半人心中皆是隐约雀跃。
“咚,咚,咚——”
三声重鼓,乍然间惊响。
时辰到了!
众人瞬间精神大振,忽地有人失声惊喜:“来了,来了!”
旁边人忙踮起足尖四下搜索,终于视线转到左侧那条街道,目光倏地一亮!
真的来了!
空旷无人的长街中,一道异常颀长挺拔的身形正朝这头行来。
依然是昨夜那身长衫,因被雨淋湿过显出几分泥泞皱褶,但他的脊背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坚挺笔直。
还有不少云州民众乃是第一次真正见得这位穆少爷真容,没想到这一见之下却是不由得齐齐瞬间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