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红眼睛还好是病倒在床上,否则的话,他再到郁锋涛屋里去看看,看看堆满整栋屋子的芒花,他非急得去撞墙不可。
是讽刺呢,还是红眼睛运气好?
谁也不知道。
红眼睛病好下床走动那天,郁锋涛停止了割芒花,考虑扎扫帚,他要赶在新学期开学之前,把扫帚扎出来,运到卢水去。
闹荒村仅有一个竹篾匠——高隆巴。
第二天下午,郁锋涛叫母亲去找一下高隆巴,想叫高隆巴教他扎扫帚,要是行的话,当天把他请到家里去教。
——高隆巴家在村中央。
要扎扫帚卖钱了,心情特别激动、振奋,彭淑娟走路比平时快了好几倍,不到十分钟光景,高隆巴家房子已在她眼前。
这个时候,高隆巴那个老头正懒洋洋的在大厅里纳凉,吧嗒吧嗒吧嗒地抽着水烟,他三儿子高私有躺在一张竹床上睡的像猪。
先是向高隆巴问声好,之后,彭淑娟笑呵呵的直截了当把想请他当师傅的来意说了一下。
一对吊三角眼不相信端详彭淑娟许久,高隆巴一脸困惑,说现在还有谁肯学做竹篾,这多年来没人请他去做竹篾活了。
没有隐瞒,彭淑娟实话实说,她儿子郁锋涛是想把那些芒花扎成扫帚,运到卢水去卖些钱,所以……
“什么,你们家把闹荒芒花割个精光,原来是为了扎扫帚卖?”高隆巴惊吓之下,从凳子上一蹦跳起,水烟筒掉到了地上。
几口烟工夫,高隆巴臭着脸又重新坐了下去,心头极度不平衡,暗暗咒骂,你淑娟母子的心够毒了,全村没一个人的心有你们母子的心毒,还骗全村人说割芒花是为了搭草寮养鸭。我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你们家拼命割芒花是搞什么名堂,原来是为了扎扫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我高篾匠快要入黄土里的人了,还能够赚一笔大钱。这样的财不发,留给你一个妇道人家去发,我高隆巴是猪头差不多。
心头咒骂到这里,高隆巴脸更臭了,犹如一坨狗屎,阴阳怪气一口拒绝了彭淑娟,说,这么多年篾刀不沾手,早把手艺还给师父——忘的一干二净。
多半是扎芒花扫帚赚钱心切,彭淑娟忘了自己多少年对闹荒人的戒心:闹荒人是方圆十里出了名的自私鬼,谁手上要是有那么一丁点小手艺,死了,宁愿带到棺材里去,照样不愿教人,又更何况高隆巴这个自私铁底的老头子。
苦重着脸,彭淑娟乞求道:“叔公,我们会付给你工钱。”
这时,躺在竹床上跟死猪一样的高私有,突然间醒了,凶巴巴的,一开口,没好话:“你还罗嗦什么,我阿爹不是说早把手艺忘了吗,你没听见啊?我阿爹的手艺是不会传给一个外人,什么工钱都没有用。除非是你们卖芒花扫帚的钱,跟我们对半分。”
气得差点要吐血。盛怒之下,彭淑娟愤愤离去。
本来是高兴而去,彭淑娟愤怒而归。
彭淑娟前脚刚从高隆巴屋里出来,后脚村里立刻砸了锅,引发了一场十八级大地震。
因为平日里从不出去串门的彭淑娟,她在村中一出现,又是去竹篾匠高隆巴家,看见她的人立刻随尾跟去看个究竟。
尤其是红眼睛,如同一头撞在了高隆巴屋里的柱上,顿时感到天地在旋转,惊恐大叫一声:“老天爷呀,芒花果然是白花花的银子呐。发了,发了,发了,锋涛这下子大发横财了。”
发什么横财哟——
彭淑娟怒气冲冲赶回家里,一说,郁锋涛气得头顶冒气,恨不得找出高隆巴那把篾刀磨得雪亮雪亮,一刀割断高私有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