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
宝玉听了,肃然起敬,正要说话,却已经不见了黛玉的踪影。他心中焦急万分,忙到处去寻。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何处,只见远远的山坡上,坐着一个跛足道人和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宝玉正要上前询问这是何处,却见那跛足道人,疯癫落脱,麻屣鹑衣,口内念着几句言词,道是: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贾宝玉听了,便迎上来道:“你满口说些什么?只听见些‘好’‘了’‘好’‘了’。”
那道人笑道:“你若果听见‘好’‘了’二字,还算你明白。可知世上万般,好便是了,了便是好。若不了,便不好;若要好,须是了。我这歌儿,便名《好了歌》!”
贾宝玉本是有宿慧的,一闻此言,心中早已彻悟。
忽又听那疯疯癫癫的道人笑道:“待我将你这《好了歌》解注出来何如?”
跛足道人笑道:“你解,你解。”
便听那道人说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那跛足道人听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
疯癫道人便说一声“走罢!”将他肩上褡裢抢了过来背着,二人飘飘而去。
宝玉仔细推敲琢磨,突然灵光一闪,浑身一震,猛然醒了过来,却听得房内哭声一片。
袭人见宝玉醒来,连忙上前一边拭泪一边道:“你总算醒了,阿弥陀佛。饿了罢?”回身便向麝月道,“快给宝玉弄些吃的过来。”
宝玉尚且有些迷糊,不禁问道:“你哭什么?”
袭人正要说话,又见宝钗走了过来。宝玉见她梳起发髻,想来成亲之事究竟不是做梦,心里又是一酸,却只是冲着宝钗微微一笑。
薛宝钗却哭道:“你昏迷了三日,好不容易醒来。我本不该告诉你的,只是纸保不住火,你是早晚要知道的!”说罢,又伤伤心心地哭了起来。
贾宝玉忙下床问:“究竟出了何事?你说罢!”
“老太太……去了!”宝钗这才道。
贾宝玉听了,顿时目光呆滞,却没有眼泪,丢开薛宝钗便冲出去房间。
只见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