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兄姊皆亡。
却不知赵高咬向大秦宗室的每一颗牙齿都沾有剧毒……
弃市,只不过这一次的弃市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刑人于市与众弃之,并不是对着脑袋来一刀展示给百姓看,用赵高交代手下的话说:必须要僇杀,最好人人参与进来……
僇杀不是任何一种刑罚,而是指侮辱够了再杀,至于手段,全看或者疯狂或者惊惧过甚的军民会有什么失控之举了……
赵高此举,不仅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更是将“王之同族不即市”踏入污泥弃若敝履。
昔日高高在上的公子任由黔首百姓任意践踏,这本就是一件令人疯狂的事情。
宗正府疯了,因为赵高完全绕过他们直接对宗族用刑,甚至连个审问的过程都没有,就将人拉到南市摆开了架势……
廷尉署疯了,因为胡亥为了这次行刑甚至修改了秦律,正当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自认为已经说服皇帝的时候,又是一道诏书,律法没改,但是执法程序改了,公子们的命运全都捏到赵高手里了……
百姓快要疯了,自古以来贵贱有别,现在让他们骑到公子头上任意侮辱,其结果大多是惊惧过甚、举止格外激烈,更何况长期被秦政勒住脖子,现在忽然有个机会发泄,他们根本分不清大秦这个帝国与宗室公子们有何分别……
唯一没有疯狂的丞相李斯,却在家中儿媳被带走好几个之后吓病了……
十二个公子,十二条人命,他们在临死之前受到了史无前例的侮辱,人性本就被秦律压作一团,此时将其黑暗爆发出来显得格外猛烈。
满是鲜血的衣衫散发着恶臭难言的秽物气味,一条一条贴在身上,将伤口勒的更加开裂,七窍变成血洞的、手脚扭曲异常的、躯干凹下去一块的、完全看不见皮肤的……
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公子的下半身都受到了特别关照,只剩一片肉糜存在,偏偏在真正行刑之前有人悉心照顾,不让他们提前死掉……
这场最恶毒的盛宴足足持续了半天时间,直到刑场附近一辆无人注意的马车里传来泣血哀鸣才算落幕。
“陛下,赵高的命是您的,当初去势也是您要求的,现在您的性命挥霍完了,赵高还好端端的活着……”
“陛下,信任人的方式有许多种,为什么您会选择相信中人呢,既然如此,赵高就送公子们去陪您,您可要好好信任他们呐……”
“陛下,您将自己一生功绩铭刻天下,不知道这天下又能维持多久呢……”
“陛下,秦赵本是同宗同族,为什么要相互厮杀从不罢休呢,别说四十多年时间,就是再久,赵高又怎能忘记生活在隐宫中的母亲啊……”
“陛下,赵高连自己其他兄弟的爹是谁都不知道,如此奇耻大辱怎么能忘!这是家丑,也是家仇!”
“陛下,赵高姓赵啊,赵国的赵!秦国的赵!两个赵遇到一起竟然成了国恨!”
……
……
赵成一直守在车外,听着兄长断断续续的哭声心中戚戚,对于年代久远的恩怨,他不如赵高体会更深,但是多年隐宫生活早有另一套行事法则浸入他们骨子里。
“兄长,人都散了,我们也回去吧。”
赵高打开车窗,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除了面色有一些苍白,完全看不出此人刚刚经历过大起大浮的情绪波动。
直到扭头看向刑场,他才皱起眉毛,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样,语气嫌弃的说道:“原来大秦公子也会哭,也会跪啊,我还以为他们都是金铁做的,跟那十二座金人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