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车三人在绿野丛中踽踽而行,与这片土地比起来,一车三人比一棵草也大不了哪里去,却能把草踩在脚下。
三人一路走来,不时把拦路的石头踢向半空,撵得蝴蝶差点儿扇断了翅膀。穴居的动物或者探出头来侧耳细听,或者撅着屁股准备一窜入洞。
两条腿的从未把四条腿的放在眼里。强大与否看来与腿的多少并不成正比。
路转景移,忽而一转,眼前出现一座木桥,正搭在南长水上。
公输念槐看了看村庄方向,树遮岭拦,竟然挡住了视线,实际距离估计下也就十里左右。
公输念槐与孟之经两人并肩走上桥头,桥不宽,勉强能让两辆牛车交错而过。桥面是用原木一剖两半拼接而成。下面承载的都是粗大的原木搭成的桥架子。
粗大的木桩深深地扎进河床里,支撑起整个桥面。河水流经木桩时,激起了水涡,分成两股绕过木桩后又合成一股,向下游流去。隐有轰轰之声。
过了这座木桥,就是南长水的北岸。
放眼望去,跟南岸有了不同。水洼处处,阳光打在水面上,映出白亮亮的光。眼见着田畴渐少,草茂蒿深。
视线内的土地估摸着能开垦出十数万亩土地,算起来一年就能增加二三十万石粮食,养活五六万人一点压力也没有。
如果真如孟之经所说,这一带曾经就是一片农田,只是后来无人耕种荒弃了下来,那么这些土地就是熟地,把地面上的荒草清理出来,稍稍平整一下,就能下种种出粮食来。如果再早上两个月左右,现在看到的就不是蒿草,而是绿油油的庄稼了。
看样子,一是时间,二是人口,限制了对荒地的开垦整理。
“孟兄,这一片土地要开垦出来,需要的人数不会少吧,总也要万人才能完成。”公输念槐踅摸了一会儿,仍然没有看到人头涌动,热火朝天的大生产运动的场面。
“需要的农夫何止万人啊。河道要疏浚,高地要引水,这些水泊子还要围堰造田,哪一项都不是小工程。今冬明春才是高潮。这一些完成之后,水多的就种水稻,水少的就种小麦与杂粮,明年的这个时候,就不是眼前风吹草低的样子了。”
公输念槐弯身摘了一朵野花,放在手里搓,一松手,野花蔫蔫地跌落下来,孟之经的话从他右耳进左耳出,并不放在心上。公输念槐并不怀疑孟之经的热情,也不怀疑这些宋人的信心。
做事情光靠热情与信心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支撑热情与信心的手段与资源。
在全靠人力畜力的时代,兴修水利,开垦荒田不是小工程,没有庞大的人力物力投入是很难想像的,当然还要有科学的规划与组织。哪一项准备不充分,都会事倍而功半。
“念槐,从此再往北,还有几十里的土地等着我们去开垦。眼前的这一片只是沧海中一粟耳。”
“嗯,没有十年八年是开垦不完的。”公输念槐的嘴又管不住了,毒水又往外喷了。
“孟兄别瞪眼,听小弟说道说道。噢,容小弟先问孟兄个问题,孟兄考虑清楚了再回答,小弟不急着要答案。为何要屯田,谁来屯田,谁来怎样保护屯田?”
“哈哈,念槐,为兄这就给你答案。屯田可以积聚粮草,充实边防,还可招募流民用来屯田,两个问题了啊。至于谁来保护屯田,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当然是我忠顺军了。怎么样,为兄的回答可满意否?”
公输念槐嘴里叨着一朵野花,斜睨了洋洋自得的孟之经一眼,轻哼一声,“若答案如此简单,小弟会拿出来请教孟兄吗?小弟浅陋,可也不敢辱没了孟兄的见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