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倚靠着一棵锁元花树,呆呆地看着凌乱的草地,看着草地上散乱的断藤,看着青草上片片殷红的血迹,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忘了给自己处理一下肩上的伤口。他都亲眼目睹了些什么?他不愿意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可那都是真的。天突然有些冷,他从心脏到手脚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他双臂环抱,瑟缩成一团,虽然伤口不再有血流出,两肩和手臂却都已浸成了红色。
他想起了妈妈讲过的那个家族,那个通过杀戮亲人不断提升资质的家族。到现在他怎么会不明白,妈妈讲的就是这个山谷里的家族啊。那个把自己绑到这里的恶人也说过,妈妈也是这个家族的人。原来竟是这样,怪不得妈妈好像很不愿意提起。
林暮的心很乱很乱。这一幕或许不如当初柳儿的死来的突然,来的血腥,可是带给他的震撼却更加强烈。自从来到这个山谷,自从死里逃生,两个多月以来他小小的心都快要麻木了,现在就像一道惊雷突如其来,把他彻底地震醒了。他的小心脏又开始痛了,一股深沉而杂乱的情绪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那个姐姐说的话有很多他不懂,但他懂她的泪,她的血。
就像是感受到了喜欢的气息,星府中黑色的漩涡还在旋动不休,只是林暮已经完全顾不上它。因为受伤失血和过度的精神刺激,他开始发烧,脸红红的像火烧云,体温高得可以烤熟鸡蛋,很快就瑟缩着陷入了昏迷。昏迷中眼前一直闪动着浴血的人影,狰狞的骷髅头,黎海宁泪水混着泥污的脸,还有那涎血的嘴角。一幕幕鲜血淋漓的惊惧汇成一个罗网般的噩梦,横亘在天地之间,笼罩着这个八岁的孩子。他无处可去,无路可逃。他在梦中惊叫。
痛苦,接连不断的痛苦,就像最伟大的肥料,滋养着那个无底洞一般的黑色漩涡。林暮越是痛苦,那漩涡便越是欢快。现在它充满力量,像一条蛰伏的蛟龙,信心满满地翻腾起来,准备捣碎黑暗,一跃惊天。它要结聚神光,它要照耀星府!
只是这样下去,也许在它点亮的那一刻就是林暮死去的那一刻。毕竟林暮还太小了,修为也太薄弱,经受不起这种痛苦的折磨。仿佛无穷尽的梦魇中他似乎又听到张瑶的声音,那声音穿透浓厚的血污和地狱般的恐惧咆哮,在他心底一遍遍温柔回响,只是他听不清她说些什么。灼热的体温已让他陷入彻底的迷乱,神志颠倒,他只能用仅存的一丝执念试图去追寻她的声音,满目是鬼面狰狞,罗裙似血,就在其间他忽然看到一只纤纤素手,他一把抓住,刹那间只觉层层血色淡然隐去,眼前现出一道清丽绝伦的少女身影,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凉亭之中,暮色沉凝,天边弯月如钩,身侧一树藤萝织起绿荫,在微风中波动如水,那少女婉然站在身前,看不清眉目,却如古老画卷宁静美好。
那一定是他曾展开过的画卷,那么熟悉,好像在某个时候,他也曾失落痛苦,是这个身影让他平静心绪。如今又是这个少女,唤起跨越生命的一点灵光,带他走出梦魇,重回曾经的那个时刻。虽然偶尔还会有道道血色横跃而出,但他的世界渐渐回归了安宁。可惜他再想寻觅那个声音,却怎么也找寻不到,只有一个清丽迷人的剪影,或远或近,却越发清晰。
在连续高烧了一天一夜之后,林暮脸上的晕红一点点褪去,体温开始逐渐下降,节节败退的生命力终于稳住了局面。而痛苦的养料就这样断了供给,那狂乱悸动的黑色漩涡也终于哀鸣一声,不甘地停在了点亮的边缘。
黎海宁走后的第三天上午,林暮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正看到花苗倾斜着叶片将一滴露珠滴到自己嘴里。额头已经不烫了,脑袋还有点发晕,口干舌燥,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他站起身,慢慢走到黎海宁原来盘坐的地方。断裂的筋骨刚刚长好,他还不能走得太快。黎海宁留下了一只篮子,篮子里还